可即便如此,楚天遂還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好,便再沒有話說。


    氣氛有些靜然,南幽若沒有說話,似乎是覺得這個時候是該道句謝。


    她驀然便道:“多謝將軍。”


    “無妨。”楚天遂明顯有些愣住。


    半晌,他忽而道:“認識這樣久,還不知姑娘大名?”


    大名?難道不是芳名?


    半點沒有京都貴胄的氣息啊。


    楚青臨搖了搖頭,深覺自己的父親,委實是有些莽夫之狀。


    “南幽若。”她瞧著並不介懷,隻回道:“我叫南幽若。”


    楚天遂點了點頭,又道:“我……我是……”


    “我知道。”南幽若打斷他的話:“你是楚將軍。我知道你。”


    南幽若說完,便見楚天遂不知為何,詭異一笑。


    看得南幽若有些詫異。


    不過,兩人似乎沒有什麽話可說,南幽若便很快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瞧著南幽若離去的背影,被困在簪子裏的楚青臨不由思索了一番。他如今……該是脫離了簪子,到了楚天遂的物件上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見楚天遂抬腿,楚青臨也跟著動了起來。


    他一路隨著楚天遂,到了軍帳之中。隻是,此時軍帳之中卻是有一人正在等候。


    楚青臨定睛一看,那人翹著二郎腿,一副紈絝公子哥的模樣,他作小兵的打扮,吊兒郎當,一看便是京都之中貴胄公子來的。


    隻是,楚青臨認得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尤為熟悉,可又極度陌生,不正是他三叔,楚天姚嗎?


    年輕時的楚天姚,幾乎和楚元綻一個模子刻出來。人皆是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大概便是如此。


    隻是,如今的楚天姚,瞧著天性明媚,可到底後來,卻是變得極度陰鬱寡言。


    楚青臨正思忖,便見楚天姚興奮的站了起來,湊到楚天遂的身側,問:“二哥!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楚天遂淡淡抿唇,瞧著興致不高。


    楚天姚倒是機靈,看著楚天遂的表情,瞬間明白過來:“看來是姑娘家沒有給你好臉色看啊!”


    “你懂什麽?”楚天遂冷哼,語氣執拗:“你才多大,自是不明白這些男女之……”


    “二哥,不明白的是你吧!”楚天姚抬了抬下巴,嘚瑟道:“你大概是還不知道父親讓我這次必須隨軍的原因罷?”


    “我知道。”楚天遂道:“你頑劣不堪,父親讓你跟隨我磨礪一番。”


    “二哥果然好騙。”楚天姚笑了起來,少年那般好勝的模樣,委實奪目:“我那是因為被好幾家姑娘相中了,她們非我不嫁,父親才打發我來軍中。”


    言外之意便是,怕他毀了楚家清白的名聲。


    楚天遂嫌棄的看了眼自家弟弟,淡淡道:“看來你年紀不小,倒是會拈花惹草,若是再任由你在建康耍玩下去,怕是我楚家一世英名不保。”


    浪蕩公子哥,可不是英勇武將世家所需要的。


    “二哥莫要教訓我了,我今兒個可是誠心誠意來幫二哥的忙的。”楚天姚討饒道:“今日二哥若是信我,他日我定是讓二哥抱得美人歸。”


    這般信誓旦旦的說辭,聽得楚青臨有些無言。心下以為,依著他父親的性子,定是不屑一顧。


    隻是,他終歸是不了解自己的父親。


    下一刻,便聽楚天遂道:“你……當真有把握?”


    滿臉胡子,冷漠寡言的硬漢,竟是……這樣好騙?


    楚青臨擰眉,不知該說什麽。


    “當真有把握!”楚天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二哥你聽我的,準沒有錯!”


    ……


    ……


    次日,楚天遂在楚天姚的出謀劃策下,顯示刮了滿臉的胡子。


    其實他這胡子,也是留了許久的,楚天遂自來欽慕關公,關公有美須,他自是也想蓄美須。


    但為了某個姑娘,他還是眼都沒有眨一下,便刮了胡子。


    直到收拾好了,他才拿了銅鏡來瞧一瞧。


    這一瞧,倒是讓鏡中的楚青臨有些喟歎。


    等刮了胡子,他換上輕裝,又尋上了南幽若。


    彼時,南幽若正在用膳,乍一見來者,她倒是有些認不出來。


    “這位是……?”南幽若遲疑道。


    “這是我們將軍。”楚天遂身側的士兵,率先答道:“天下兵馬大將軍楚將軍。”


    士兵威風凜凜的報了楚天遂的名號,楚天遂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南幽若。


    南幽若一愣,一時間卻是驚訝無比。


    楚天遂昨日見她時的模樣,和今日再見時的模樣,實在是判若兩人。


    昨日是莽夫,今日則是公子如玉。清清冷冷,極為矜貴雅致。


    “當真是……楚將軍?”南幽若問。


    “是我。”楚天遂點了點頭,臉上多了一分笑意:“前幾日委實忙碌,顧不得梳洗,讓姑娘見笑了。”


    看來,楚天姚說的沒有錯。女子大都喜歡小白臉,他隻要裝的像小白臉,那便是成功的第一步。


    “沒有沒有。”南幽若語氣溫和了兩分:“楚將軍容色無雙,是我眼拙了。”


    不知為何,今日的南幽若,各位溫柔,看得楚天遂不由一愣一愣。愈發顯出兩分呆樣。


    “將軍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情呢?”南幽若問。


    “倒是沒有什麽,”楚天遂道:“昨日百姓送了些糕點,不知姑娘吃過沒有這兒的特色糕點,所以帶來給姑娘嚐嚐。”


    說著,楚天遂便從身後士兵的手中,拿過一包糕點,遞到南幽若麵前。


    南幽若倒是不推拒,隻忽而一笑,道:“多謝將軍。”


    那笑容,委實絢爛美好。


    楚天遂耳根子微微泛紅,瞧著愈發像個笨拙的少年。他眸底璀璨,有星光熠熠。


    似乎是情竇初開,不知如何應對心上人。


    ……


    ……


    那日之後,楚天遂接連著,日日都去尋南幽若。


    今日是說有稀罕的水果,明日則是說有好酒。再後日便是此地蚊蟲許多,給她帶來驅蟲的藥草。


    總之,他的理由十分多,每日都是換著花樣,尤其捧著吃食到她麵前的時候,南幽若一度懷疑,是她瞧著過於沒見過世麵,還是一副貪嘴的模樣?


    終於有一日,南幽若問道:“將軍為何日日給我送吃食?”


    她的本意是說,為什麽不是旁的什麽新奇玩意兒,而是吃的?難道她瞧著很貪嘴?


    可楚天遂哪裏知道她心中所想,見她如此問,他便急急回道:“幽若姑娘是不喜歡這些吃食嗎?若是姑娘不喜歡,我明日便換些旁的口味的,姑娘喜歡辣?還是說……”


    “楚將軍。”南幽若終於忍不住,被眼前這個青年所逗笑了:“我是在問,難道我看起來,像個貪嘴的?還是說我瞧著沒見過世麵?為何楚將軍日日都是送些吃食?”


    這一問,倒是讓楚天遂頓住了。


    他錯愕的瞧著南幽若,見她笑容豔豔,不由如實回道:“我自小便跟著父親在軍中度日,姑娘大概不太清楚,軍中的吃食大多沒有都城那般精細,有時候行軍打仗,遇到不順遂的,便隻能忍饑挨餓。”


    “我並不是覺得姑娘貪嘴,亦或者是沒見過世麵。”他認真的瞧著南幽若,眸底很是深沉:“我隻是……想將最好的,都給姑娘。若是姑娘不喜歡,我可以換些旁的。就是不知,姑娘喜歡什麽?”


    他和楚天姚不同,不是生活在富貴裏頭的。楚家三個兒子,他排行老二。他的兄長楚天泉,早年身子羸弱,練不得武,故而便從了文。


    而作為嫡次子的他,自然而然成了楚家的指望。


    楚家自來從軍打仗,武將世家。想要傳承,其實不易。所以,他早幾歲,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便被父親嚴格訓練,十歲跟著行軍,長大之後更是極少回建康。


    所以,他自以為最好的,自是都想給她。


    南幽若瞧著眼前的青年,不由有些動容。


    她不是看不見他眼底的炙熱,也不是看不見他那極為直接而又懵懂的態度。


    這樣的楚天遂,不知為何,竟是讓她有些許恍惚。


    可……心中的理智再次將她拉了回來。


    南幽若避開楚天遂的目光,問道:“楚將軍為何要待我這樣好?”


    為何?


    楚天遂一愣,隨後臉色泛紅,答道:“我心悅姑娘。”


    他是直接的人,直接的性子。心悅便是心悅,歡喜便是歡喜。


    南幽若道:“那我若是不喜歡楚將軍呢?”


    “我知道姑娘不喜歡我。”這一回,楚天遂卻是道:“姑娘可有歡喜之人?”


    反被問了那麽一句,南幽若凝眉,半晌才搖了搖頭:“沒有。”


    “左右姑娘沒有歡喜的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天遂紅著臉,強裝鎮定:“當然,如若姑娘實在不喜歡,我……我也可以不出現在姑娘麵前。”


    他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呢?可無論是戰場上的屍橫遍野,還是皇宮裏的天子威嚴。


    他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說幾句話的功夫,就讓他心中顫栗。


    “我可以。”南幽若垂下眸子,道:“試著歡喜將軍。”


    淺淺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楚天遂在那麽一瞬間,滿心震驚……同時也滿心欣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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