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燕蒹葭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顛倒眾生:“扶蘇,本公主可不是這等心胸狹隘之人。”


    “哦?”扶蘇挑眉。


    “這世間,情愛二字,的確宛若鳩毒,但這鳩毒隻是對某些人來說罷了。於本公主而言,情愛隻是烈酒,酒可飲之,也可棄之。”她緩緩說道:“何必為了飲酒,如此傷身?”


    “可公主素來,想要什麽,便能得到什麽。”扶蘇輕笑:“若是有朝一日不能如願,公主……受得住那般求之不得的折磨嗎?”


    高高在上的人,習慣了淩駕一切的愉悅,怎麽會願意去嚐試跌落的苦楚?


    “扶蘇,你的確不了解本公主。”燕蒹葭莞爾笑道:“就算主宰江山的王,也有求之不得的苦楚,譬如真心,譬如永生。自然,本公主也一樣,倘若我心中歡喜一人,即便得不到,也不會加以謀害,誰都有權利去選擇愛,他若是不喜歡我,殺了他,與我又有何用?”


    望著她良久,扶蘇不由道:“公主此時倒是看得通透,就是不知真正遇到了,公主是否也會如現在所說這般,輕易便可放下。”


    “誰說本公主沒有遇到過?”燕蒹葭嗤笑道:“年少暮艾,不過爾爾。”


    她目空一切的說著,但話裏的意思,卻是讓扶蘇的眸底,漸漸深了幾分。


    他以為,燕蒹葭不知情愛,未曾懵懂,沒想到這妮子已然有過歡喜之人……可這人,到底是誰?為何曾經建康沒有半點消息傳出?


    心中浮現一抹揣測,扶蘇麵上笑意如春:“公主曾經歡喜的,可是楚將軍?”


    “你想知道?”燕蒹葭扯了扯唇角,一副想要透露的模樣。


    瞧著這般詭計多端的模樣,扶蘇搖頭:“不想。”


    因為他知道,縱然他說想,燕蒹葭也不會告訴他。她如今隻是想作弄於他。


    “不想拉倒!”見自己的心思被扶蘇一眼看穿,她哼了一聲,便道:“國師深夜前來,究竟所謂何事?”


    “無甚大事。”扶蘇道:“隻是來討要傘的。”


    燕蒹葭將他的傘帶走,這倒是無妨……但若是沒了這個由頭,恐怕他這深夜入府,委實是顯得太過登徒子行跡了。


    燕蒹葭聞言,下意識挑眉,而後指了指桌上擺著的傘,回道:“喏,傘在那兒。”


    “多謝公主歸還。”扶蘇道。


    說著,他傾身上前,將傘握在手中。


    直起身子,他修長的五指微微攏起:“那麽,扶蘇便告退了。”


    說著,他很快,消失在屋內,於黑暗中,無影無蹤。


    屋內一瞬間恢複了靜默,風雪吹進了門窗。燕蒹葭趕緊上前,掩門關窗。


    而後,她再度坐了下來。


    其實,有些話,她很想詢問一二。譬如,他如何助涼國國君登上皇位以及……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何神秘而強大,讓人背脊發涼。


    除此之外,燕蒹葭還想反問他,若是他愛而不得,求而不得,當會如何?


    可答案,她似乎已然了然於心。


    若是扶蘇……或許,當真會殺了她罷。


    這人,披著明媚的外皮,卻是一個陰沉至極的人。


    ……


    ……


    夜色漸沉,楚家正院。


    書房內的陳設,雅而貴,精而便。正中央,擺著一副大漠孤煙的圖畫,畫上孤寂淒冷,荒原片地,落日的餘暉照在沙土之上,意外的讓人深覺溫暖。


    近了瞧去,才見畫處落著“楚子季”三個大字。


    楚子季,正是楚青臨的表字。


    “將軍,人死了。”林深拱手低頭,站在楚青臨的麵前:“各個刑罰都用遍了,還是不肯交代。”


    方才從街口捉來的,行刺燕蒹葭的,是個死士,那死士不肯開口,且還趁機服毒自盡。


    楚青臨道:“身上可有信物?”


    “沒有。”林深搖頭:“行事作風,極為嚴密。”


    “也罷。”楚青臨清冷冷道:“她應當是知道審問不出來,才故意將人交給本將軍處置。”


    這個她,指的是燕蒹葭。


    林深皺眉:“那將軍,這件事……如何給公主交代?”


    若是放在從前,林深定然是不管燕蒹葭怎麽看。畢竟能不能問出刺客是誰派來的,與他們無關,他們也隻是救駕而已。


    但如今,楚青臨……若是一個不好,未免讓兩人愈發敵對。


    “不必交代。”楚青臨道:“是誰要刺殺她,她心中有數。”


    “是,將軍。”林深點頭,便要退下:“將軍早些歇息,屬下告退。”


    “去吧。”楚青臨頷首。


    直到林深退了出去,有小廝上前,詢問:“將軍,是否要傳喚沐浴?”


    “不必。”楚青臨漠然道:“晚些時候再傳喚,本將軍有事,出去一趟。”


    說著,他拿過屏風上頭掛著的鶴羽披風,緩緩走了出去。


    才出門,便與林深撞了個正著。


    林深訝然:“將軍深夜要出去?”


    分明剛才楚青臨擺出一臉倦怠的模樣……


    “有些事情要處理。”楚青臨麵不改色:“你先去休息罷。”


    見他如此,林深隻好點頭:“是,將軍。”


    說著,就瞧著楚青臨踏出大門,往城東而去。


    一瞬間,林深明白過來,城東的方向啊……不正是公主府嗎?


    將軍還真是,口是心非的很。


    ……


    ……


    與此同時,建康街道,暗處,有人影湧動。


    轎子落在角落,外頭跪著一個黑衣男子。


    “公子,行刺失敗了。”黑衣人道“還有一人落在他們手中。”


    “無妨。”轎子內,傳來男子泠然的嗓音:“不會泄露的。”


    “公子,可是還要再動手……”黑衣人看向轎子,做出抹脖子的手勢。


    “先按兵不動,”被喚作公子的男子淡淡道:“今日之事後,她定然有所防備……”


    甚至於,今日,她已然有所防備,否則不會這麽順利的將他的人剿滅。即便今日楚青臨不來,燕蒹葭也依舊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將他的人悉數打盡。


    黑衣人心下不解,忍不住問道:“屬下不知,公子為何要費盡心思去對付臨安公主,她不過是一介女流……”


    “你以為,燕蒹葭為何從前打扮宛若一個男子,如今卻盛裝出席五國大會?”轎子裏頭,男子眯起眸子。


    黑衣人道:“公子的意思是……她想和親?”


    “和親?”男子道:“你是小看她了,臨安公主心思玲瓏,想來若是她得了燕國的天下,怕是這燕國就不太好對付了。”


    和親嗬,燕蒹葭可不是會去和親的人,她恐怕是借著和親的由頭,染指他國政權!


    說到這裏,男子繼續道:“所以,務必在這次,將其扼殺!”


    “那公子,要如何對付?”黑衣人蹙眉,問道。


    “總有機會的。”男子幽幽道:“你去將沈老三喚來。”


    “是,公子。”黑衣人似乎想到了什麽,繼續道:“公子,姽嫿……死了。”


    “我知道。”男子嗓音很淡,漠然道:“沒用的棋子,死了便死了罷。”


    分明男子嗓音很是溫和,但說出口的話卻陰冷至極。


    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


    轎子緩緩被抬起,很快,軟轎消失在暗夜之中,仿佛不曾出現過。


    ……


    ……


    城東,公主府內。


    燕蒹葭早已沐浴更衣,躺到了床榻上。


    燭火熄滅,她閉上眸子。很快便陷入夢境之中。


    漆黑一片,燕蒹葭隻覺周圍聲音雜亂至極,她撥開雲霧,便見眼前突然冒出一群人,那些人議論紛紛,言語之間,仿佛是在說……誰死了。


    是誰死了?


    燕蒹葭上前,頓時穿透眾人的身體,來到一座樓前。她正訝然,自己竟是宛若幻影,便聽身後有人議論紛紛。


    “沒想到,今年這五國大會,竟是如此災難重重。”一個中年男子搖頭歎息。


    他身旁的瘦子也跟著附和:“是呀,一個他國的貴人死了,一個是咱們的公主瘋了。可不是衰嗎?”


    “公主瘋了?”燕蒹葭蹙眉:“哪個公主?”


    她望向身邊的人,可沒有一個人看得見她,更何況是回答她的話?


    這般情況,讓燕蒹葭瞬間清醒過來,自己如今……是又入了預知夢了。


    她很快恢複冷靜,試圖轉身去打量眼前的大樓。


    一群人圍著這樓,定然是因為,事情發生在這裏!


    然而,她就要回頭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忽而消失了去,連帶著身邊的那群人,也跟著沒了蹤跡。


    耳邊傳來清晰的呼喚聲,燕蒹葭睜開眸子,便聽屋外,西遇敲門說道:“公主。”


    果然,夢境中斷,是因為被現實打斷了。


    心下有些不悅,燕蒹葭起身,不顧周身寒涼,回道:“什麽事,這樣急急忙忙?”


    西遇明顯聽出燕蒹葭的不悅,隻好趕緊將鍋甩給始作俑者:“楚將軍來訪。”


    “楚青臨?”燕蒹葭深吸一口氣,依舊語氣很冷:“這狗東西大晚上拜訪什麽?”


    “屬下……不知。”西遇抹了抹額角的汗,看來公主這回是極為不高興了。


    正想著,屋內燕蒹葭的聲音再度響起:“大半夜擾人清夢,你難道不會讓他滾嗎?”


    “屬下勸過了,但是楚將軍執意……”


    “好個楚青臨!”屋內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本公主倒是要看看,他這麽著急,到底所謂何事!”


    ……


    ……


    ------題外話------


    楚青臨:直男不配撩妹嗎?


    扶蘇(輕笑):不是直男不配,是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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