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祁渺再出宮時,因一夜未能入眠,眼圈微微泛紅。待見了簡先生,更覺有些為難,幾次張了張口要說北洹王召見的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麽?你有話要和我說?”簡先生忽然問道。


    祁渺見他這麽一問,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昨天我們去見了父王,他已經答應借兵。隻是……”


    “隻是什麽?”


    “我一不小心,在父王麵前說漏了嘴,提到了先生,父王想召見先生。”


    “哦。”簡先生語氣甚是了然,似乎並不覺得意外,“什麽時候?”


    “看先生什麽時候覺得方便。”祁渺見簡先生並沒有生氣,聽口氣還應下,不覺長長鬆了口氣。轉眼又想起了賜婚的事,心裏又覺得堵得慌,她咬了咬嘴唇,把不快的情緒壓製了下去。


    簡先生聽了她這話,放下書,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就今日。”


    祁渺聞言連聲說道:“我這就陪先生去。”


    她說著站起身來,準備往屋外走去。轉頭見簡先生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乎在沉思,正在她猶疑著要不要打斷他時,簡先生忽然開口問道:“你一夜沒睡?還有別的事?”


    祁渺心裏陣陣苦笑,這簡先生還真是了得,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思,和當年的叢信師兄有得一拚。如今她在簡先生麵前,就象個透明的人,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叢信師兄當年說起這個簡師叔時一臉神往的表情,簡先生一定比她知道的還要厲害,這世間能夠讓叢信師兄打心裏佩服的人可不多。


    她再想到那些關於簡先生和安平公主的傳聞,心裏更是頗多感慨。這麽多年來,簡先生隱居不出,獨自一人,不知道是因為受傷所致,還是因為放不下安平公主?她很好奇,簡先生對安平公主是如同從前一般的愛重?還是和自己對叢信師兄一樣,有怨有念卻也無悔。


    “先生,這麽些年來,你還記掛著她麽?”她問的委婉,卻知道簡先生一定聽得明白。


    果然,簡先生怔了一怔,輕聲道:“一個已經融進了你的身體,甚至是你的生命,無時無刻不和你在一起的人。能不記掛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現在有一個人……一個女人,待你一片癡情,甚至舍命相救,你會怎麽辦?”祁渺鼓足勇氣問道,她急於想印證自己對賜婚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哦。”簡先生聽她這麽一說,抬頭瞟了她一眼,目光裏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卻沒有直接回答她,隻啞聲反問道:“你會怎麽做?”


    “我……不知道。”祁渺有些猶疑,簡先生把皮球又踢了回來,一時也難住了她。


    “我們走吧。”簡先生忽然站起身來,看來是不準備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了。祁渺略略有些失望,卻又覺得以簡先生的身份,和晚輩討論這些事,總是有些尷尬,也就不再開口。


    華陽殿裏集聚了奚永、黎木等一幹重臣,還有祁池、祁漠、祁灃等幾個王子,正議著高唐借兵一事。


    侍衛前來稟報:“陛下,祁渺公主、簡大俠覲見。”


    “立刻宣來見本王!”北洹王轉頭望向大殿外。


    眾人見北洹王一反常態,不但中斷了朝議,還立即宣召,看那神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都有些好奇,暗自猜測來人的身份。


    祁渺陪著簡先生從殿外走了進來,眾人見簡先生還戴了麵具更是有些驚訝。相互看了看,見一個個臉上皆是一片茫然之色,方知道別人都和自己一樣的不得明白。


    簡先生向王座上的北洹王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小民簡寧見過陛下,還請陛下恕簡寧無禮,不能以本來麵目麵君。”


    “簡大俠免禮!”北洹王說著話,起身從王座上走了下來,來到簡先生麵前。


    “謝陛下!”簡先生恭謹地側身而立。


    北洹王道:“簡大俠昔日定下奇計,大敗東陽,普天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本王今日得見簡大俠,真乃一大幸事。”


    “陛下過譽了。簡某當年不過是碰巧占了天時地利人和,促成了那件事。不想天下人都把功勞算在了簡某身上,實在慚愧。”


    眾人聽了他二人的話,年齡較大的奚永幾人已然明白簡先生的身份,年紀不大的祁灃幾人,卻還是有些莫名其妙,隻那祁池的臉上露出驚喜來。


    北洹王見了,笑著說道:“祁池、祁漠、祁灃,這位簡大俠可是個了不得人物,他是東華道掌教清玄真人的師弟。十八年前,東陽攻打南靖,是簡大俠夜闖南靖大營,出奇謀,打退了東陽大軍。南靖人可是把他當做神靈一樣的供奉著。”


    眾人聞言,看向簡先生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了。


    唐五與薛明等人走得近,祁池從唐五口中知道這個簡大俠不但是祁渺的師叔,還從大漠飛鷹手裏救回了祁渺等人,心中對他甚是感激。今日得見,自是很驚喜,上前恭恭敬敬行禮道:“簡大俠,多謝你救了祁渺,以後有用得著祁池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簡先生對祁池點了點頭,還禮道:“大王子殿下言重了,祁渺公主是簡某的同門,出手相助是份內事。”


    祁灃也上前,對著簡先生行了一禮,說道:“原來是簡大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以後還要請簡大俠多多指教。”


    簡先生回了一禮:“三王子殿下自謙了,簡某何德何能,哪裏談得上指教二字。”


    隻那祁漠落在了後麵,上前略略行了一禮,雙眼直視著簡先生,很是有些無禮,冷冷說了一句:“原來簡先生救了祁渺那丫頭,還真是失敬了。”


    簡先生拱了拱手,淡淡地說道:“簡某一介布衣,說來貽笑大方,隻會念著一些小情小份。那及得上二王子殿下,高風亮節,以天下為公,不徇私情。”


    祁漠聽他這話,麵上說得冠冕堂皇,暗地裏卻是譏諷自己為了權欲不顧親情,臉色就沉了下來,正待發作,卻聽北洹王開口說道:“本王正有一事想請教簡先生。”


    “請陛下明示。”簡先生轉向北洹王,不再理會祁漠。


    “西澤覬覦高唐已久,若然在我軍出兵平叛之際,借機控製了高唐叛兵,甚至不惜與我北洹一戰,武力奪取高唐,該怎麽應對?請先生賜教。”


    “賜教不敢當,簡某隻是有一些想法,可以說一說。自古及今,謀國第一。謀國家者,有四不和。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兵;不和於兵不可以進戰;不和於戰,不可以決勝。今日之西澤,這四不和全占了。”


    “此話怎講?”北洹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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