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高經常掛在嘴邊的明清時期古宅的形製來看,這座四進宅院的主人少說也是公侯級別的。


    宅院很新,周圍的一眾宅院的新氣兒也都沒褪。主人可能並不是陽城本地的,而是個外來戶口。宅院裏往來穿梭的都是戴小帽續長辮子的小廝,宅子主人十之八九是個滿人。


    看來此時已是太平盛世。


    大門往裏,正房是宅院男女主人的居所,此時房門卻閉得嚴嚴實實不見人影。最靠近正方的東西廂房裏倒是熱鬧,分別住著三男一女四個小孩。


    三個男孩年歲都差不多,六七歲的樣子。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小姑娘就明顯要小很多,隻有三四歲,被她的哥哥們襯托得像個小豆丁。


    小豆丁長得很白,紮了個哪吒頭。粉雕玉琢的像個瓷娃娃。她最小的哥哥最喜歡揪著她頭上的兩個揪揪玩。卻總是被最大的哥哥給阻止,沒想到這熊孩子越阻止反倒是越揪得起勁了。


    我最看不慣欺負人的熊孩子,所以每次看到小男孩揪那小豆丁的頭發就想下去揍人。可是我試過各種方法想要落到地麵上去,卻終究隻能當個看客。


    沒辦法,那就看著唄。夢境裏時間也過得快,一天一年有時候一秒鍾就能給掠過了,就像看電視。


    ‘從前有座城,城裏有座宅,宅裏住著四小孩,沒爹疼也沒娘愛。’


    確實,我看半天了,這幾個小孩的父母愣是沒見著麵。


    有一天,院外主街上突然敲鑼打鼓地熱鬧起來了,既非年節又非婚娶的,這熱鬧來得我莫名其妙的。我索性不看那群小孩了,看熱鬧去。


    兩列兵士自城門一字排開,中間空出寬敞的路麵。這些兵士不僅隔出了一條坦途,還隔開了周圍一眾看熱鬧的百姓。


    許久之後,城門口行來了一隊整編的士兵,中間一人騎著高頭大馬,威武無匹。看身影似有幾分熟悉。我不禁湊得更近了一些。


    將軍?


    是將軍,更滄桑了一些的將軍。而他身後的兩名大將裝扮的一個是膚色已經快要黑成鍋底的大胡子師兄,一是麵容更成熟冷毅的徐安。


    再後麵是馬車,好多架馬車,有車廂的沒車廂的都有。而馬車行過的地麵上留下的車轍印也是非同尋常地深。


    他們這不是打了勝仗是當了山匪吧,竟然帶了這麽多東西回來?


    高頭大馬在一座宅院門口停下,隨後停下來的還有一架雙轅馬車。馬車後麵的輜重車和一應隨從則都從側門魚貫湧入,整座宅院仿佛已化身成一隻饕餮,張開大嘴吞吃掉這些排得長長地沒有盡頭的人和馬車。


    接待將軍一行人歸來的有宅院的管家和一眾小廝。那管家因從樹上掉下來摔折了腿,走路一停一頓地。但因為昨天剛紮了針所以動作還算利索,兩三下就安排好相關人等,便宜兒媳下車後就有條不紊地組織丫鬟卸雙轅車上麵的行李。


    如果有人問我:你是怎麽知道管家這麽多事的?很簡單,因為我是親眼看著他摔斷腿的。


    大門內並排站著四個小孩,衣服難得的幹淨整潔,一看就是剛剛才換上的。最邊上的兩個男孩脊背挺得筆直,兩手貼住褲縫,呈標準的軍姿站著。


    隻最大的那個與眾不同,他隻一隻手貼著褲縫,另一隻手牽著一個小小如豆丁般的女孩,女孩紮著哪吒頭,正使出吃奶的勁兒在掰男孩鉗治住她的手。


    當門裏人跟門外人視線相遇的時候,將軍和便宜媳婦鎮定如常的臉色終於分崩離析。就在這個當口,小女孩一個巧勁掙脫了自己兄長的手,一個猛子衝出大門,往便宜兒媳懷裏鑽去。


    “娘,娘。希希想你了,嗚嗚嗚……”


    便宜媳婦再也繃不住,一把抱起許久不見的女兒,淚如雨下。


    門裏的三個男孩看到門外自己娘和自己妹妹的溫情一幕,貼著褲縫的手微微顫抖了,眼睛裏的淚花也閃爍不停。


    很明顯,這群小孩子是眼紅了,畢竟誰都想讓自己親媽抱抱的嘛。


    但是他們看了看目光如冰的正盯著自己的親爹,心裏一慫,勉強將那份不切實際的幻想給強壓下去之後,貼著褲縫的手又貼緊了幾分。


    “你們三個過來,我要考考你們功課。”


    ‘將軍你原來這麽偏心的啊,門外麵明明還有一個你正在撒嬌的女兒,看不見啊?’


    當小豆丁頂著一對核桃眼出現在飯桌之上時,正好與自己三個正在桌邊罰站的哥哥打了個照麵。


    最小的哥哥恨恨地看著她,看著明明平時爬樹滾泥潭子賊溜的妹妹,此時像個軟體動物似地掛在母親脖子上還讓母親喂飯時,差點沒瞪掉了一對眼珠子。


    瞪著瞪著,他的恨意也消了七八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餓了。


    等小豆丁吃飽喝足之後,丫鬟才重新端了飯菜給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三兄弟吃。而此時的小豆丁早已經被自己爹爹抱著出門遛彎去了。


    三個餓死鬼一般吃相的小孩實在沒什麽看頭,我還是比較喜歡皮相更好一些的小豆丁。索性跟著將軍屁股飄,看看他們上街是要去做什麽。


    此時的陽城大街上,抱著孩子的大男人雖然也有幾個。但是抱著孩子還舉著糖葫蘆的男人恐怕隻將軍這一個了。


    他倒是很適合跟老高交流交流經驗,典型的女兒奴。


    當他們往家走時,抱著孩子的大男人已經化身為一棵‘聖誕樹’,此時的將軍頭上戴著虎頭帽、背上背著小兔子燈籠、腰上係著迷你版的小燕子風箏,脖子上還掛著花紅柳綠的各色頭繩。


    那隻舉著糖葫蘆的手依然舉著,隻是上麵的糖殼子已經曬化了,正順著竹簽往下流,直流到掌心的縫隙裏。


    “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看到父女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便宜媳婦連忙迎上去,拆包裹似地一層一層把孩子他爹身上的各種‘枷鎖’一一卸下。這舉動惹得躲在自家爹爹懷裏的小豆丁哈哈直樂。


    “搞成這樣,也不帶著家丁~”


    將軍聽出便宜媳婦語氣裏的嗔怪也不以為意的樣子,反而以一種了結夙願的語氣答道:


    “她不喜歡別人跟著,況且孩子愛給我打扮,就讓她打扮好了。”


    說完將軍就這麽看著自己媳婦給自己‘卸妝’,樂得哈哈大笑。便宜媳婦也認為他太過寵愛小豆丁,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將軍的一句話打斷:


    “我們虧欠孩子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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