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不是討厭鬼。是我一直不願承認的——朋友。”


    我接著講下去,眼看著那雙眸中跳動的一絲奇異的光線迅速消逝。他輕翹嘴角,笑得有些縹緲,卻不讓人心安。


    我還想說下去,這時一陣氣門開啟的聲音突然衝入耳膜。潘唯寧雙手插兜,邁步就上了車。車門關上的刹那,他恢複了往常那副對萬事都渾不在意的模樣,扭頭對我說:


    “高陽,笨蛋。”


    我第一次沒有還嘴。


    “陽陽,你不覺得那兩人有些奇怪嗎?”


    何佩佩輕輕撞我一下,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我倆麵前的兩人。我點點頭,繼續計算手上的習題。


    食堂衝突事件過去了快一個月,前所未有的清淨日子也快持續了一個月。當何佩佩第二次拿手肘撞我的時候,我索性扯住她的手臂,抵著她耳朵調侃:


    “怎麽,人家之前說你的時候你嫌煩,現在不說你了,你卻又開始巴巴地盼著呢?”


    果然,話音剛落,就被鏡片後的小眼神凶狠一瞪,我聳聳肩接著做題。直到自習課下課鈴聲響起,我將手中筆一丟,就撲向了課桌。


    大課間時間長,照例是我補覺的空當。迷迷糊糊地好像聽見班長的聲音,正有些好奇。意識卻被愈來愈濃重的困意推倒,睡了過去。


    我是在上課前一分鍾被何佩佩推醒的,不過我看她神色不對,困意立時減了一半。何佩佩嘴唇忿忿地嘟起,用自己的筆在我草稿本上寫了句‘氣死我了。’


    同桌之間的傳信再簡單不過,兩支筆,一張紙就夠了。語文老師的新課文還沒講完,我已經摸清楚了那四個力透紙背的大字的背後含義。


    起因是下周的校籃球賽,原定的高三主力隊員因為需要全力備考,被自家班任臨時撤下。於是揚我校威的光榮任務就落在了我們年級的頭上。又因為我們班球隊表現最優異,獲得了代表學校出戰的資格。剛剛的大課間就是在緊急遴選班級啦啦隊。


    而讓何佩佩真正生氣的原因是,在全班女生尚未全部在場的情況下,十人的啦啦隊成員就已被班委草草確定,按她的原話說:這一舉動是對她和我的侮辱,是班長在以權謀私、蓄意報複。


    我覺得有些好笑,壞心地擰一把她腰間軟肉,問:


    “你覺得那種露臍裝,你能hold住?”


    何佩佩一副氣極模樣,齜牙咧嘴地正想要擰回來卻被突然轉過身來的語文老師嚇得止了動作。我看她吃癟的樣子,埋頭偷笑。


    班長的效率很高,下午剛放學,十多個女生便聚集到了小操場。我跟何佩佩路過的時候,一群女生已經開始練習基本動作了。


    何佩佩踢著腳下石子,低垂著頭,聲音有些委屈:


    “以前過六一兒童節,我還是老師欽點的領舞呢!”


    我看她還沉浸在幾年前的輝煌之中,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打擊還是安慰。卻沒想到第二天,何佩佩就滿血複活,還神神秘秘地摸出一塊工作牌給我看,而那快藍底白麵的塑膠板上印著‘後勤組長’幾個字。


    比賽當天,秋高氣爽。學校看來挺重視這場比賽,還專門勻出來了兩節課的時間。麵對這難得的福利,班上的同學都換上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而我準備先去食堂買點零食,邊看球邊吃。


    “陽,快來幫我一下。”


    後門處鑽進來何佩佩的半顆腦袋,遠遠地招呼我過去。神神秘秘地像是怕被其他同學發現。


    “你不是後勤組長嗎,還在這幹嘛?”


    “我失算了,礦泉水準備不夠,你跟我去小賣部提一下。”


    我歎一口氣,被她半拽著到了小賣部。有些吃力地抬起硬殼塑料包裝袋的一邊,淡笑著數落自己同桌:


    “人家二中客境作戰,你個做主人的,連瓶水都不準備也是……”


    又被人狠狠一瞪。


    十二瓶裝的水可真沉,等我們挪到賽場的時候,班長她們啦啦隊的表演剛剛結束。紮著高馬尾的班長今天沒戴眼鏡,身材勻稱修長。搭配這一身啦啦隊服青春靚麗。確實有些惹眼。


    一聲清哨敲響戰鼓,我捏了捏被勒得發紅的手心,將注意力集中到球場之上。


    潘唯寧一身深藍球衣衝鋒在前,跟賈興超配合默契,一開球就投了個三分。我雖不像老高那樣熱衷於看球,可也不得不承認身處在這樣的氛圍裏確實讓人心潮澎湃。


    賽場上幾乎都是女孩子的聲音,剛開始隻是分別為一中、二中兩個陣營加油打氣。到比賽後期就齊齊改換成雙方球員的名字,其中一中的潘唯寧,二中的袁曉峰呼聲最高。


    哨聲再起,比賽結束。何佩佩衝過來抱我,我倆興奮地連跳了幾下。我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臉蛋,共同分享勝利的喜悅。


    兩隊球員友好告別儀式剛結束,集中啦啦陣營就一下子分開成數個。每個小陣營都眾星拱月般地圍著一個球員。


    潘唯寧自然也不例外,周圍一圈的都是自己班級的拉拉隊員。我跟何佩佩沒有上去湊熱鬧,隻守著腳邊多出的幾瓶礦泉水,準備往教室搬。


    “何佩佩,給我留一瓶。”


    是賈興超的聲音。接著便看到大汗淋漓的聲音主人穿過重重‘人牆’直奔我們而來。我發現何佩佩臉色瞬間不自在了些。


    話音剛落,一隻手臂便伸了過來。賈興超膚色接近小麥色,隻是掌心泛著些肉粉色。明著是要水喝,實則方向卻正對著我同桌。何佩佩像是不敢抬頭看他,隻輕輕問了句:


    “那邊不是有送到嘴邊的,你怎麽不喝?”


    賈興超語調不變,隻是側了側頭,像是要看何佩佩的臉色:


    “後勤組長不是應該為球員服務嗎?哪能讓你太閑。”


    此話一出我就知道,何佩佩要生氣,而且很嚴重。


    果然,下一秒一瓶水就正中賈興超胸口,他不由得退後一步,才穩穩將水瓶接到手中。我不由得翻個白眼,看著自家同桌快要快要消失的背影,對一臉茫然的賈興超正色道:


    “你莫不是個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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