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周夫人三年沒見自己的女兒了,哪裏有不思念的呢,如今不回都回了,她抹了抹臉上的淚,說:“雨茹,你是一個人回來的?”


    “沒呢,舅舅還派了兩個人護送著我回來,娘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周雨茹說著,給娘掖好了被子,方才走了出來。


    常庭頤正打量著這周宅的環境呢,見周雨茹一臉擔憂地走了出來,他連忙趕上去說:“哎,怎麽樣,周夫人怎麽樣了?病得嚴不嚴重呀?這屋裏怎麽一個下人侍侯都沒有呢?”


    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周雨茹卻是一個也沒回答,隻是呆呆地坐在院子的台階上,說:“你能不能幫我出去請個大夫來看看我娘的病,然後再幫我買些炭回來燒?”


    常庭頤聽得一愣一愣的,“請大夫?買炭?”他人生地不熟的,出了門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請大夫還好說,這炭又是去哪兒買?


    “不行的話,那我就自己去吧。”周雨茹說著就要站起來,常庭頤連忙按住了她,說:“得了吧,還是我去吧,你看你這個樣子,魂不守舍的,還怎麽出去安排事情呀?”說著歎了一聲,隻好跟侯掌櫃說了一聲,自己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後不久,周雨茹便哭了出來,侯掌櫃在旁見了,連忙勸說:“周姑娘別傷心,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有我和常公子在這裏,我們都會幫你的。”


    周雨茹聽了隻是哭得更凶了,為什麽三年前她走時,是因為躲避惡人的糾纏,可是至少娘和哥哥都還是好好的,她走時即使是哥哥也至少會流露出一點兒的關心,可是三年後她回來了,為什麽要出賣她的反而是她的親哥哥呢?娘病成這樣,哥哥連下人都不留下來照顧娘嗎?他人呢,都去哪兒了?


    “喲,妹妹,你真回來了?”


    跑進來了一個披著貂毛披風的年輕男子,看見周雨茹坐在台階上,那男子一臉大喜的樣子,連忙跑了過來拉著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長得越來越出挑了!真好,長得真好!回來了真好!”


    周雨茹卻看著他連身形都有些發抖。


    “妹妹,你很冷嗎?”周華摸著她的手臂,一邊說:“來,來,跟我進屋去,你吃飯了沒有呀?什麽時候到的呀?”


    周雨茹害怕地甩開了他的手,說:“哥哥,娘病了,你為什麽不給娘請大夫抓藥呢?”


    周華一愣,看了看裏屋:“不就是個風寒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什麽情況,請什麽大夫呀?哪來的錢呀?”


    “哥哥,那是咱們的娘!”


    周華瞪眼:“我當然知道那是咱們的娘,你一去京都享了三年的福,把我和娘丟在這兒,你什麽時候照顧過娘呀?居然一回來還要怪我!我還沒說你呢,若不是我說娘病了,你舍得回來嗎你!”說罷,自已走進了屋裏去。


    周雨茹被他這一番話說得再說不出任何話來,是呀,自己去京都三年就是享福的,留下娘在這裏,幫她應付著那些糾纏她的惡人,她有什麽資格去指責哥哥呢?


    常庭頤請了大夫回來,還雇了個人挑著炭回來,見周雨茹還是寒風瑟瑟的坐在那院子台階上,心裏不由得揪了揪。


    侯掌櫃將他拉到一邊去,囑咐了些話後,方才出去把貨物安排好。


    到了夜晚,因為隻有一個小丫頭做飯,周雨茹便也進了廚房去幫忙,那小丫頭是周雨茹走了後才買來的,因此跟周雨茹也不熟,兩人並沒有話講,周雨茹也並不想講什麽話。


    她剛才出去買了些臘肉和雞魚等等的食物,雞常庭頤已經拿出去殺好了,周雨茹也不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以前家境困頓時,她也是要進廚房做過飯菜的,隻是三年不做這些粗活,到底有些生疏。


    常庭頤在一旁幫著忙,一邊問她:“那晚上我是住哪呢?”


    周雨茹這才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忘了這個問題,“你,不是跟侯掌櫃一起嗎?”


    “侯掌櫃早走了,他也沒告訴我我要住哪呀,再說了,這麽晚了,我還去哪睡覺呀!我看你們周家房子不少,幹脆打掃一間出來給我休息一晚得了!”


    周雨茹一聽這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住在這裏,這裏連個下人都隻剩一個呢,他一個男人怎麽住在這兒?


    周雨茹還沒說話,周華便從外麵走了進來:“哎,我說你是什麽人呀?梁家的做工?還是什麽人?你一直不走是怎麽回事?還想跟我妹妹商量要住在這兒?咱們又不認識,你一個外人住在我周家像什麽樣子?”


    周雨茹看著周華,又看看常庭頤,微微轉過頭去。


    常庭頤嗤笑一聲,回頭看著周華道:“我什麽人,跟你有什麽關係?我是梁家派來保護周姑娘的,那自然是住在周家最好保護啦,那誰讓周姑娘有個不靠譜的哥哥呢,是不是?”


    周華勃然大怒,大步走著過來:“你什麽東西!我不靠譜,你靠譜?她是我妹妹,我們周家就隻有我一個男人,那我妹妹的終身大事自然就是我管的了,你一個外人還管得了嗎?”


    常庭頤說:“那我就不走,怎麽了?你還能扔我出去不成?”


    周華冷笑一聲,舉著拳頭就揍下來,常庭頤氣極,抬腳便是一踹,周華一個整日流連於風流場所的人,手無傅雞之力的頓時便是捂著肚子痛叫起來,常庭頤走過去,抓著他的衣領說:“我告訴你,你別惹我,真他媽惹惱了我,信不信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周華看著他,又看看周雨茹,冷笑一聲:“妹妹,難怪你在京都不肯回來呢,原來是在京都那邊都已經給自己找好男人了!真夠你的!”


    周雨茹又氣又惱:“哥哥,你……積點德吧!”


    “我積德,那你們繼續。”周華冷笑著站了起來,看著常庭頤說:“我告訴你,我隻是個外人,想插手我周家的事情,還不夠份量!”


    常庭頤懶得理會他,嗤笑一聲,說:“我隻想問你一句,你是把你妹妹賣了多少銀子?把你妹妹送給一個老頭做填房,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周華一愣:“還用不著你管!”說罷恨恨地瞪了周雨茹一眼,方才轉身走出了廚房。


    天色已經昏暗了。


    周雨茹做好了飯菜,讓常庭頤先吃,便把專為母親熬的粥端到了母親的房裏,扶著母親做起來,周雨茹一口一口極是耐心地喂著母親先吃。


    周夫人這三年來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女兒,如今女兒回來了,還親手給她熬粥吃,周夫人真是既感到心酸又感到高興,眼淚不停地流下來,周雨茹隻好一邊喂著她,又一邊放下碗來替她拭淚。


    “娘,我知道你很高興,也很擔心,你放心吧,今天晚上哥哥不會對我做什麽的,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如今,你先好好養好身體,不然還有誰能管製得了哥哥呢。”


    “對,對,我得養好身體先。”周夫人抹著淚說。


    ……


    等到周雨茹從母親房裏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她回到廚房,隻見常庭頤還呆在那兒,桌上的飯菜也一口也沒吃,因此說道:“不是叫你不用等我嗎?吃飯吧。”


    常庭頤歎了一聲,“你也是一天沒吃什麽東西了,坐下來吧。”說著給她盛了一碗湯。


    因為堂屋裏很久沒打掃過了,桌椅什麽的都是一層灰,隻有這個廚房因為一直要做飯,所以倒比其他的地方都幹淨些,兩人坐著吃飯,菜做得也不多,但兩人卻也沒什麽胃口。


    “我想過了,你哥哥說的那個什麽西城的員外,我看看明天我想個辦法進去見見他,勸他打消這個念頭,若是他不給錢你哥,那你哥也沒法子,”常庭頤放下碗筷,微微歎了一聲說:“不過你哥那個賭債才是個問題,沒替他把賭債還清了,隻怕他不肯放你走,唉!”


    周雨茹沒說話。


    常庭頤也知道這話題沉重,因此又扯開了話題,說一會兒吃完飯後,兩人要先收拾出兩間房來,不然這今天晚上怎麽住呢?


    而在京都,因為近日皇上對大皇子的所作所為,也有許多一開始支持大皇子一派的大臣開始變得搖擺不定,蘇貴妃在宮中,對皇上最近的冷淡最是感受得到。


    她越來越不安,皇上最近對太子林甫的態度越來越親近,不僅讓林甫每日都到承元殿來教他議理政事,還經常跟林甫去太後的宮殿裏用飯,一派和樂融融的樣子,隻有她這兒,竟然在短短的一個多月間,由寵妃變成了冷妃。


    雖然宮人一時之間還不敢對她的態度有所怠慢,但若是再這般下去,她肯定會失寵,不僅失寵,皇上那兒最近還經常去納蘭貴妃那兒,那納蘭貴妃出於鎮國公府,寵著納蘭貴妃對於曾經專寵的她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今日,蘇貴妃仍是奉著參湯去了承元殿,仍然是沒有見著皇上,便被內侍打發了回來。


    蘇貴妃實在是坐不住了,她急忙寫了封信讓人帶出宮去給哥哥蘇厚稽,讓他趕緊想個辦法,不然時日久了,再爭這王位,就更沒機會了。


    太後的宮殿裏,太後知道蘇貴妃今日又在皇上那兒吃了個閉門羮,不由大為開懷,跟柳姑姑說:“看吧,就說這個惡妃囂張不了多久,皇上真是變了呀,早該像現在這樣厭惡那惡妃才是,可惜了皇後早逝,沒看到皇上今天的變化!”


    柳姑姑笑道:“皇後在天之靈保佑著呢,太後放心,太子以後定會順順當當的。”


    太後說:“哀家也相信,太子以後一定會是個明君,你看他這麽大了都還沒選定太子妃呢,可是一點也不亂來,哪像那個大皇子,娶了這樣的賢妻還不知足,還要在外麵胡鬧,真是注定了要失敗的!可惜了明月呀,當年哀家本想讓明月做太子妃的,可是皇上受了那惡妃的盅惑,把明月愣是賜給了大皇子,唉,不提了!”


    柳姑娘知道,太後這是又想起傷心事了,不管是皇上還是榮王還是長公主,三個人的婚姻都不美滿,到了太子這兒,原先選好的太子妃人選竟然又被蘇貴妃給搶了,太後能不傷心嗎?


    “不過還好,”太後說著又笑了起來,“適兒和常姑娘那兒總算是給了哀家一個安慰,對了,榮王呢,怎麽還沒到呢?”


    柳姑姑往殿外張看了一眼,正想說話,卻見榮王已經進來了,因此退到一邊。


    “給母後請安。”榮王跪下磕頭。


    太後笑笑,她今天心情好,就不刺他的心了,因此擺擺手說:“起來吧,吃了飯沒有?”


    “兒臣還不餓,一會兒再吃。”榮王站了起來,看見太後心情不錯,他也知道最近朝廷上支持太子一派的大臣增多,太後自然是開心的,他微垂著頭說:“不知母後找兒臣來,是有要事相商嗎?”


    太後說:“沒事哀家也不叫你過來坐呀,”她頓了頓,說:“適兒的事情,你可聽說了?見過周行道人沒有?”


    榮王點頭,說:“見過了,周行道人也和兒臣說過適兒與常姑娘的事情,不瞞母後,那常姑娘,兒臣其實見過。”


    “哦,”太後倒是有些意外,他竟然見過那常姑娘,“那你對她的印象如何?”


    “常姑娘挺好的,跟適兒很配。”榮王仍是那副有些緊張的樣子,其實他知道,適兒喜歡什麽人,配什麽樣的婚事,根本不是他這個爹可以做主的,隻要太後喜歡,適兒喜歡就好。


    太後見他那個樣子,剛才興奮的勁頭也沒了,這個榮王,除了那個女人的事情上心之外,對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就像一潭死水似的,根本看不出他有半點的關心。


    “不管怎樣,適兒還是你的孩子,於情於理,在婚事上你也該關心一下,他的那個新府,你沒去過吧,就過去一趟,走個儀式吧。”太後擺弄著茶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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