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走後,春生忐忑了一天,難以靜下心來做事,急匆匆地去菜場買菜卻差點將菜籃遺忘,回來後的打掃做得也不順暢,總是頻頻出錯。


    她在想,今夜獨自麵對魏先生時又會是什麽情景,幽深的暗夜裏,魏先生又會變成什麽樣的麵孔,萬家燈火的闌珊時刻是否會促成罪惡的念頭,春生無法預想,無力抉擇,隻能被動地等著上天的安排。


    春生的潛意識裏,很想放縱一次,很想讓自己不再這麽辛苦地賺錢,很想輕鬆自在地過日子,也想去摘取輕易就能得到的榮華富貴,若真的能和魏先生結婚,也是個不錯的結果,醫生說春生難生育,妮妮不就是上天賜給她的孩子嗎?這麽個好歸宿恐怕是很多女孩子朝思暮想也難求來的吧。


    春生惶惶了一日。


    晚上魏先生回來得早,晚飯春生備下的是幾個素菜,堡了湯,魏先生吃過晚飯後去了書房,春生在廚房裏忙碌時聽見魏先生叫她:“春生,把我剛拿回的茶葉泡上。”


    春生燒了開水泡好茶,她端著茶送進了書房。


    魏先生坐在書桌前聚精會神地讀書,春生悄悄地放下茶,欲離去,魏先生問:“你覺得我的書房怎麽樣?”


    這間書房是魏先生比較私密的境地,從不許外人進入,平日裏連妮妮都不能擅自進來,春生不曾來過。


    此刻她仔細地觀察房間內的格局布置,真是雅致得很,四周棕紅色的書櫥裏放滿了書,櫃子側麵貼著分門別類的小標簽,書櫃上麵放著數盆長勢茂盛的長春藤,茂密的枝蔓已經拖垂到地上,如同一麵碧綠的瀑布,書桌和茶幾上分別放著奇特的植物盆景,南天竹搭配朱砂根,小巧的袖珍椰子配以碎石苔蘚,小橋流水做點綴,甚是美妙天成。


    對麵的牆上掛著名家字畫,使書房更加墨香十足。


    而最為奇特的要數懸在棚頂的一盞風鈴,夏日的微風使它發出清脆的聲響,悅耳又曼妙,令人浮想翩翩,春生仔細地看這風鈴,紫色的琉璃花罩,內裏是金黃的花蕊,正是這串串的細長花蕊敲打著花罩發出的聲響。


    見春生對這風鈴感興趣,魏先生說:“這並不是個普通的裝飾品,花罩的材質是緬甸翡翠,花蕊是黃金,所以聲音才會這般清澈獨特。”


    聽見魏先生這番話,春生忙把手從風鈴上拿開,想來這屋子裏的家俱和擺件定然也都是貴重品。


    春生羞愧地說:“我見識短,沒見過這麽好的東西,也不敢妄自羞評論,就是覺得這間書房很特別,雅致又不失奢華。”


    魏先生淺笑輕言:“你難道不想擁有一間這樣的書房嗎?你這麽喜歡書,應該有象樣的書房,才算對書的尊重。”


    魏先生溫柔地注視著春生:“你難道不想這一切都屬於你嗎?”魏先生輕輕撫摸著春生的手,春生慌亂地抽回手說:“我以後會有自己的書房的。”


    魏先生皺了下眉,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說:“好,你不是喜歡讀書嗎,這裏的書你隨便看吧,隻是看時要注意不要把書弄髒弄壞,看完記得放回原處。”


    事實是春生確實被這些書吸引著,聽見魏先生這麽說,迫不及待地在書櫥裏瀏覽翻閱起來。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董女士走了進來,春生與魏先生都吃了一驚,春生明顯感受到魏先生有幾秒鍾的慌亂,很快便鎮靜下來,招呼說:“提前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董女士用淩厲的目光將屋內掃視一遍,帶著疑問回道:“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用加班應酬了?……書房不是不允許外人進來的嗎?”


    董女士瞪著春生,春生心裏十分慌亂,象被抓住現行的小偷般難堪。


    倒是魏先生無比鎮靜說:“春生不是外人,她畢業後要來我公司上班,我先給她找幾本業務書看,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董女士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仿佛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帶著詢問的目光盯著春生,春生忙放下書說:“我去給您準備洗澡水。”


    盡管與魏先生沒有行苟且之事,春生還是羞於見到董女士,內心裏還是有一點對不住她的感覺,仿佛自己就是那背叛了主人的無恥之徒般惶恐和無地自容。


    董女士和魏先生在書房談了很長時間。


    春生燒好洗澡水來叫,董女士才出來,她並沒有急著去洗澡,而是把春生叫了過來,春生膽顫心驚不敢直視董女士的眼睛,仿佛自己的心思全然被董女士窺探到了一樣,女主人會怎麽處置自己?


    “春生啊,我這次出差辛苦你了。”董女士笑意吟吟地說。


    “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春生低聲回道。


    董女士會心地笑了說:“我給你帶了件禮物,看看喜歡不!”


    說著拿出件玫紅色的風衣,給春生穿在了身上說:“這顏色多配你的膚色,我很喜歡它,隻可惜穿上了顯得不倫不類的,需得你這般好年紀好容顏才配得上這桃紅色,看你穿上它像桃花仙子般嬌豔嫵媚,多好看。”


    春生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麽漂亮。心裏卻更加後悔內疚起來,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董姐,這份工作我不打算再做下去了,你抓緊時間找人吧,接替的人沒來我暫時不會離開。”


    “有更好的去向了?”董女士疑惑,


    “沒有”春生垂著頭答。


    “是嫌工資低?”女主人又問,


    “工資已經很高了。是我……學業上不能再鬆懈了,要畢業了,我也得在學習上用些心了,就不再打工了……”春生覺得輕鬆了許多。


    董女士沉思片刻說:“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不會強留你,我會盡快找人來接替你的。”


    最後董女士又問:“畢業後你是要來老魏公司嗎?”


    春生抬起一直低垂著的頭肯定地答:“當然不會,畢業後我要回家鄉去。”


    董女士笑了,點了點頭說:“早點睡吧!”


    日子照常,生活如故。


    董女士並沒有找來合適的人來接替春生,相反妮妮越發依戀春生,什麽事都讓春生陪著。


    魏先生像表演換臉魔術的演員一樣,換上了另外一副麵孔,高冷、肅穆、不苟言笑,整日忙著工作與應酬,也很少在春生麵前出現了,即使見了麵,也隻字不提當日之事,如同從未發生過一樣。


    春生實在摸不到頭腦,她象做了場春夢般隻剩下一個人的片場。


    不管魏先生怎麽樣,她隻想快些離開,以求安心。


    這天見到董女士,再次提起辭職一事,董女士笑問:“你難道真的不想賺錢了嗎?你拿什麽還債?怎麽供你弟妹讀書?”


    一下就問到了春生的痛處,她何嚐不想繼續做下去,可是往後的日子誰能說得準呢?眼下魏先生是恢複了常態,可若哪天再次糾纏起來怎麽辦?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個道理春生是明白的,隻有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她不好明說,便暗示董女士:“要我看,您也不一定非得找個保姆來,有些家事您還是自己做比較好,工作固然重要,可是家庭也一樣重要,我勸您還是多顧顧家吧,尤其在魏先生身上更得仔細些才是。”


    “你是說......?”董女士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


    春生解釋道:“我知道,這些話我本不該說,可是不說我便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所以我必須得說,我知道您是個好妻子好母親,可是您在忙工作的時候還是應該多考慮一下丈夫和孩子的感受,畢竟男人的需求和女人是不一樣的,對魏先生還要更細心才好。”


    董女士認真地聽春生說完,眼睛也一直注視著春生,卻忽然笑了,笑得很嫵媚,也很滿足,笑得春生莫名其妙,惴惴不安。


    董女士拉著春生的手說:“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走的。”


    見春生有些糊塗,董女士說:“你知道嗎,象我們這樣的家庭要雇一個誠實可靠的人太難了,本本分分的姑娘就更難得。我的好朋友小華,家裏也是雇了個年輕姑娘做保姆,小華對這保姆不薄,不想這姑娘卻和小華的老公勾搭成奸,小華的丈夫不離婚,這保姆起了歹意,在小華和孩子飯菜裏下了毒,可憐被蒙在鼓裏的小華和孩子就這麽走了,一個家也毀了,”說到傷心處,董女士抹了把淚,說道:“人心險惡,沒辦法,為了妮妮,我和老魏合夥演了出戲給你看,不得以采取如此下策試探你,還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和老魏才好。”


    春生愕然,自己寢食難安痛苦抉擇的一切原來隻是人家演的一出戲,人生還可以這樣嗎?要通過演戲揣摩別人的心思?想想也罷,懷疑、推測、防備,原本就是人們交往中常會發生的。隻是她有些後怕,假如當初她選擇與魏先生就範,後果會是什麽樣呢?想必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樣會被掃地出門吧!要麽說高智商高階層的人就是低估不得,與他們鬥,可能隻配當個獵物。


    通過了魏家這個獨特的考驗,春生取得了董女士的信任,把家裏采買等事也交付給春生,春生開始涉及錢財的支配,董女士還經常施以恩惠,春生原本就盡職,這回更沒有二心了,所以在魏家一直做到年底,臨近春節時,才請了假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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