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玉蟬睜著似喜非喜的美目望了一眼有些拘謹的女童,這一望,原本眼裏的漫不經心頓時一改,變得興致盎然。


    讓她有此改變的卻不是女童,而是女童懷裏看起來不過一歲左右的女嬰。


    女嬰生得冰肌玉骨,眉目如畫,然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要屬她那雙眼睛。


    她有著一雙讓人見過一眼,便絕不會忘記的澄澈雙眸。


    眸子裏的純潔和天真無邪,讓身陷黑暗的人,又向往,又不敢靠近,心裏生出強烈的想要將其毀滅的心思的同時,卻又不忍心毀滅。


    孩子最能激起人心深處的柔軟一麵。


    就算是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也會有善的一麵存在,畢竟當一名江洋大盜放走一名孕婦,或是一名繈褓中的嬰兒的時候,你不能說這不是江洋大盜的善。


    若是絲毫善的一麵都沒有,那就不能稱之為人了不是嗎。


    “是個好苗子,正好我曼兒還缺一名玩伴,雖然小了些,可小有小的好處,從小讓曼兒教導培養,長大了即便是天資聰敏,憑著一張臉就能攪得整個武林不得安寧,也不會對曼兒造成什麽影響。”


    相玉蟬說道,她說得漫不經心,卻讓梅若楓心裏生出了嫉恨之意。


    畢竟,聽教主這意思,是要好好培養這個孩子了。


    嗬,她正經收來的徒弟,居然讓一個半路發泄憤恨搶來的孩子給搶了風頭。


    帶著某種不可言喻的眼神,梅若楓陰冷地望了一眼因為懷裏抱了一路的孩子看起來被這個地位比自己師傅還要高的仙子似的美婦人看中了的開心之色的女童。


    相玉蟬從來不管手下的人是壞人還是善人,隻要他衷心於天魔教,相玉蟬就無所謂她私人人品和行事風格如何。


    天魔教最外圍,做的是勾欄的營生,天魔教較為核心的幾種心法,講究的也是生情深情忘情,不破不立。


    相玉蟬看中了女嬰的相貌,至於梅若楓收的弟子,相玉蟬反而並不怎麽關注。


    “起名了嗎?”


    誇讚完女嬰,且頗為喜愛地親自將女嬰抱到懷裏後,小相玉蟬這才懶洋洋地開口問道。


    “起了,單名一個晴字,至於姓,便隨我姓梅。”


    “梅晴?這名字不太吉利,就單名晴吧,姓什麽的,不要也罷,或者就姓天,天魔教的天。”


    “……是。”


    相玉蟬是教主,梅若楓隻是區區一個護法,自然是相玉蟬說什麽就是什麽,至於梅若楓心裏是怎麽想的,誰在乎呢?


    女童得了新的名字,她有些不舍地望了一眼自己抱了一路的妹妹,這才依依不舍地跟著師傅離開。


    等到梅若楓和晴離開,相玉蟬叫來了相如曼。


    四歲的女童,生得粉雕玉琢的,在丫環的帶領下來到相玉蟬身前,微微躬身行禮:“曼兒見過娘親。”


    相玉蟬嘴角的笑真誠了些,她拉過相如曼,讓四歲女童看自己懷裏的孩子:“曼兒快看,以後這就是你的妹妹了,你瞧瞧,喜歡嗎?”


    “喜歡。”女童脆生生地答道。


    “喜歡就好。”相玉蟬說道,笑容裏的深意,年僅四歲的女童根本看不懂。


    時光冉冉,從來到天魔教開始,一晃眼的時間,十年過去了。


    十歲的海明月,阿不,應該叫她向明月,不是相,而是向,至於原因嘛,海明月也不太清楚。


    似乎是因為一個年輕的孩子,那個孩子偶然一次過來做客,碰巧看見了被長了幾歲的相如曼抱著看花的明月,隻是一眼,那孩子就上了心,問了旁人她叫什麽。


    那孩子身份尊貴,隨行的侍衛丫環不敢說謊,便報了明月的名字。


    “相如影?這名字不好聽,她可不是如影隨形的影,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也不喜歡她姓相,她該姓向才對。”


    明月不知道那孩子是什麽來頭什麽身份,不過看他生得仿若仙童一般,即便是和從來都是美得傾國傾城的海明月自己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周圍的人都眾星捧月地圍著他。


    這兒雖然名為秀芳,表麵上是一個歌舞樂坊,可實際上,這兒可是天魔教總壇,因此,在這兒還如此倨傲看起來身份尊貴的人,並不多見。


    明月得裝成小孩子的模樣,一是這兒全是女人,不但是女人,還都是瘋子一樣的女人。


    有動輒挖人眼珠的,有喜歡偷別人孩子的,有喜歡拆散別人和和美美的圓滿夫妻的。


    各種各樣不一而足。


    除了教導明月學習的老師是正常人,但凡是和天魔教核心層稍微占得上點關係的,都不是什麽正常女人。


    而老師,每隔三年,會有新的女先生被綁到樂坊裏來,三年之後,女先生消失了,換新的女先生。


    海明月一開始不知道這些消失了的女先生都去了哪兒,直到她十歲的時候,那會的她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知識,起碼看得懂書,會下棋,會畫畫,也會吟詩作對了。


    也是這時候她被已經十四歲初具少女風姿的相如曼帶著,親眼目睹了和自己朝夕相處,教導了自己整整三年的女先生是怎麽消失的。


    後院裏的花每一年花期到的時候,都開得特別的旺盛。


    海明月起初還以為這花開得這麽好,是因為被照料得好,後來才知道,不是因為被照料得太好,而是花肥好。


    “我們天魔教的人,最要不得的可就是一個情字了。”


    相如曼笑語相對,仿佛失去生命被當做花肥埋在土裏的,壓根不是什麽大活人,而是一塊兒沒有生命的石頭一般。


    她摸著海明月的頭發,臉上帶著殘忍的天真:“我是這樣,你將來也是這樣,下一個三年,送先生上路的活,可就得你親自來了,影兒妹妹,你不會讓姐姐失望的對不對?”


    海明月記起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看見的滿地殘骸,記起了這具身體原本的命運。


    升級後的係統,更新了搜索引擎,資料庫,能夠推演原來的命運線。


    當然這對於海明月借用的身體而言沒有意義,因為沒有海明月,這具身體早就死了。


    命中注定的早夭,可在目睹了和自己相處了三年的女先生就這麽失去生命後,海明月心裏卻湧出了血債血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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