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夫人來這兒做什麽?不和你夫君入城麽?”上官文若問。


    “和一個罪人入什麽城呢?”秦雙的道,“公主寬宏,未治我的罪。”她上前一步,定定地看著上官文若道:“當然,也多謝你,沒有與公主多言我的不是。”


    上官文若神色淒楚地回過頭。


    說來她有什麽不是呢?


    能夠奮不顧身地愛一個人,是人生之大幸。她羨慕還來不及。


    思忖良久,上官文若還是選擇默不作聲。


    祝子安已經被抬上馬車,祝小五回來喚她。


    林成出營來送,卻送不遠。


    他需要盡快到城門口與齊冰伶會和以免她起疑。


    上官文若都明白。


    她朝林成點了頭,僅此一下。


    彼時見麵便是一點頭,而今分別又是一點頭。


    林成心裏有些道不明的悵然。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文若,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林成遲疑地看著她。


    上官文若登上馬車,微微偏頭看他,照舊沒說話。


    “往後有需要幫忙的,來封信,我林成,義不容辭。”


    上官文若眨眨眼,將車簾放下了。


    那句話,仿佛飄在空中。


    林成沒有等到任何答語。


    “走吧!”上官文若道。


    馬車徐徐開動了。


    林成一個人立在原地,目送馬車走遠。


    而後調轉馬頭,朝城門奔去。


    馬車內,祝小五伏在祝子安已經冰冷的屍身上,抽咽不止。


    上官文若卻是意外得平靜。


    她哭了一夜,一點力氣也沒有。


    從奉陽到通州,不過一日的車程,她卻覺得恍如隔世。


    通州街頭還是如往常一樣熱鬧。


    陳秀才從書院回來了,書箱裏滿滿當當盛著紙卷。前些日下雨,書都淋濕了,得趕緊帶回來晾幹。


    “我來幫你吧!”陳秀才身後,奶聲奶氣的一聲輕喚。


    那句熟悉的聲音貫穿人心,生生將上官文若從夢境拉回現實。


    祝小五掀開車簾,上官文若朝外望。


    二人一眼便認出那女孩來。


    “念兒!”上官文若喚她。


    祝念溪愣愣地抬起頭,環顧一周,“誰?誰在叫我?”


    “這邊!”祝小五招招手,剛要再喚她,卻被上官文若製止了。


    她不想祝念溪看見祝子安躺在這裏,再不能動,不能說話,亦不能抱她。


    上官文若下了馬車,再次喚了她的名字。


    祝念溪喜滋滋地跑過去,大喊道:“師父!”


    上官文若俯下身,望著她,許久許久,還是哽咽了。


    “師父你怎麽哭了?”祝念溪話不留情。


    “一點小事而已。”上官文若答。


    祝念溪皺皺眉,“爹爹說師父是大才之人,才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哭鼻子!”


    上官文若笑笑,問她:“你怎麽會在這兒啊?伯母和姐姐呢?你們一家不該再昌池麽?”


    祝念溪咯咯咯笑起來,“師父你真笨,我在這兒,她們自然也在了。”


    “在哪兒?”


    “那邊,我帶你去。”祝念溪說著,拉緊上官文若的手便朝前走。


    上官文若朝馬車上的祝小五使了眼色,示意他小心跟上來。


    祝念溪將她帶到先前通州的小宅院。


    院中廚房內,上官文若見到衛阿迎。


    她換了素衣,正在幫含香淘米,抬眼一見上官文若,忽然愣住了。


    “盟主,你……你怎麽來了?”衛阿迎麵上帶著笑,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們怎麽來了呢?”上官文若蒙蒙地反問。


    衛阿迎和藹地笑道:“前些日子,聽二爺信上說,你在清音觀養病,便想著去看看你,也好幫幫二爺。誰知到了清音觀,你們二人又不在了。竹掌門說,奉陽的仗又打起來了。我一聽,便帶著一家子又回來了。通州不管怎麽說,還是比昌池較奉陽近些。”


    她上前一步,握住上官文若的手,直視著她的眼睛道:“你能回來,是不是奉陽的仗打完了?”


    上官文若的神色黯淡了。


    衛阿迎的笑也收斂起來。


    上官文若自知瞞不住,倒也無心瞞了,閉上眼,一顆淚徐徐落至唇邊。


    “怎麽了?”衛阿迎嚇壞了,急忙喚雲娘來帶祝念溪出去,又將上官文若拉進院裏。


    此刻,祝小五也趕到了。


    馬車停在院外,小五一人進來,雙眼也是紅腫的。


    衛阿迎越發覺得不對,便問小五:“你說,出了什麽事?”


    祝小五撇撇嘴,眼淚又止不住了,“二爺他……他……”


    “你說話呀!”衛阿迎有些急了。


    “嫂嫂!”上官文若不知為何脫口而出,她抱住衛阿迎,完全癱軟在她身上。


    她的喘息變得越來越急促,聲音也漸漸弱下去,“師父他,再也回不來了。”


    “你說什麽?”衛阿迎的聲音顫抖了。


    “是我沒能保護好他。”上官文若攥緊了拳,像是將自己的心攥在手心裏。算作懲罰一般。


    衛阿迎鬆開上官文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眼,聲音發虛地問:“他人呢?”


    上官文若抿唇不答,隻吩咐祝小五,“去叫王叔,將師父接進來。”


    祝小五回身出門。


    衛阿迎也要跟出去。


    上官文若攔住了她,“嫂嫂別走。”


    她的聲音是抖的,人也是抖的。


    衛阿迎隻覺她身子越來越沉,直到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下去。


    “盟主,盟主!”衛阿迎驚呼。


    上官文若張著眼,卻有些看不清楚她的麵龐。


    淚水模糊了一切。


    自衛阿迎與她相識以來,還未見她如此絕望過。


    “含香,去請大夫!”衛阿迎急道。


    “算了吧,嫂嫂。人死不能複生。”


    “盟主,你在說什麽啊!二爺出事了,你可要好好的。”


    “他死了,我也死了。”上官文若目光空洞地道。


    說來戲謔,彼時她與祝子安形影不離,卻一心報仇屢屢傷他。現在倒是下定決心與他長相廝守了,可他呢?


    是不是人一旦犯了錯,便步步都是錯。


    再也沒有機會,讓她回到十八歲那年。


    如果祝子安再問她一遍,願嫁與否。


    她一定毫不猶豫地答應。


    她想著想著,閉上了眼。


    遠處的奉陽城仍是一片喜慶祥和。


    齊冰伶站在久違的皇城前,熱淚盈眶。


    斜陽暖照,齊冰伶與林成於馬上相視一笑。


    二人腦中回憶起六年來的種種,感慨萬千。萬幸,大難過後他們涅槃重生。有一刹那,仿佛回到過去,他們在奉陽城初遇的時候。


    “成哥哥,此生有你,真好。”齊冰伶望著林成,出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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