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祝子安與上官文若在奉陽城裏過得甚是瀟灑。


    祝子安不缺朋友,有朋友便不缺住處,更不缺錢花。


    上官文若跟著他,輕輕鬆鬆便將城中的富家子弟見了一遍。


    往年祝子安一貫獨來獨往,如今身邊卻多了一個陌生的小徒弟,大家都有些不適應。


    連上官文若自己也覺得別扭。


    於是這一日,上官文若好說歹說,勸祝子安自那些府宅中搬出來,找了家客棧住下了。


    雖說應祝子安的要求,還是隻能和他同處一室。


    可隱於市井,總比在那些王公貴族眼皮底下自由得多。


    為了避免和祝子安同床共枕,上官文若始終堅持夜間辦公的好習慣。


    隻有等到清晨,祝子安起了床,上官文若才就著溫熱的被窩鑽進去睡上一會。


    一覺睡到正午,睜眼時祝子安已將午飯擺在桌上了。


    “起床麽?”祝子安坐到床邊,輕柔地拍拍她的額頭。他的手提前搓暖了,以防冰到她。


    然而此刻上官文若半夢半醒的,並不想回他的話,隻一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祝子安無奈地歎了口氣,故意背過身,小聲道:“阿若再不起來,師父可要鑽被窩了?”


    上官文若嚇得一激靈,立刻又將頭露了出來。


    祝子安望著她嘻嘻一笑,知道她已經清醒了。


    “起來吃點東西,大不了吃完再睡,好不好?”祝子安說著將她從床上抱起來,轉而坐到她身後,趁她醒盹的工夫,幫她束好頭發。


    上官文若摸了摸發間兩條綢帶,牽過來一瞧,與原來無異。


    “這是師父新買的。”祝子安隻道。


    上官文若會意地“哦”了一聲,又問:“師父去裁縫鋪了?”


    “嗯。”祝子安簡單應道,又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順便給阿若看了看嫁衣。”


    上官文若微微一怔。


    師父最討厭這些禮法,卻為何對婚禮這般上心?


    “那師父可看到合適的了?”上官文若隻問。


    祝子安無奈地望著她,“傻丫頭,要你自己去挑才是。在師父眼裏,你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上官文若微眯雙眼,接著問,“那師父打算何時帶我去挑?”


    “你若願意,吃過午飯就可以。”祝子安說著,又正視著她道:“不過你現在覺得怎麽樣,身上有沒有不舒服?”


    上官文若搖搖頭。


    芸花毒早就解得一幹二淨了,也就隻有祝子安才會一直擔心。


    上官文若下了床,暗自算了算日子。


    燕青入宮已有十餘日,是時候該傳出點消息了。


    想罷,上官文若朝祝子安默許地點點頭,“不如就下午吧!”


    好歹也是一次外出的機會。


    就算她對嫁衣毫無興趣,也要借此機會打探點別的。


    ……


    裁縫鋪內,祝子安興高采烈與掌櫃攀談,時不時問問上官文若的意見。


    上官文若不論何事隻笑著答好。


    掌櫃說海宮婚俗紅男綠女,偏要給她挑件綠衣裳。


    “算了吧。”上官文若總算反駁了一句,“我既是男人,自然要穿紅衣。”


    掌櫃的手跟著抖了抖,對著上官文若打量了片刻,吃驚地朝祝子安低語:“莫非您要娶的夫人是……是……”


    “你哪兒來那麽多廢話!”祝子安立刻橫眉冷對。


    上官文若明白,他不肯答是,無非是顧及長公主的麵子。


    即便是離了家,他這心裏,終究還是無法與齊寒月恩斷義絕。


    掌櫃的不敢再說錯話,戰戰兢兢領著祝子安朝裏屋走,直言好料子都在後麵。


    “阿若,一起麽?”祝子安問她。


    上官文若搖搖頭,隻道自己有些累了。


    祝子安見此,也不急著去了,就坐下陪她。


    掌櫃連忙命人敬上兩杯茶來。


    祝子安看了她的脈象,又將她一隻手藏在桌下,小心暖著。


    上官文若不去管他,偏過頭,目光緩緩落在門外熙攘的街上。


    安靜等了片刻,一輛馬車自門前跑過,烏亮的軟簾隨風揚起,光下熠熠生輝。


    那馬車跑得飛快,兩邊的小商鋪難免跟著遭殃。


    幾個小民忍不住破口大罵。


    卻聽身旁有人勸:“這可是鎮北侯府的馬車,罵不得。”


    上官文若聽他們說著,一絲淺笑情不自禁自嘴角浮出。


    祝子安聽到鎮北侯府,卻是皺了眉。


    “看這方向是往城外去的。”祝子安自顧自說道,“桃宴在即,這時候不該入城麽?怎麽反倒出城?”


    “不如師父隨我去看看。”上官文若眨著一雙眼,甚是好奇。


    祝子安自然答應了她。


    二人順著那輛馬車,一直尋到城外一處茶館。


    這是方圓十裏最近的歇腳處,往來商賈時常停下討碗水喝。


    鎮北侯府的馬車停下十有八九也是出於此故。


    上官文若拉著祝子安先一步在茶館內坐下了。


    隻見杜紫英被阿碧扶著徐徐下了馬車,也朝這家茶館走來。


    上官文若與杜紫英在承澤會館曾有過一麵之緣,自然記得她的樣貌。


    祝子安雖不大認識,可自這馬車周圍的簇擁著的婢女,倒也猜得出她是叱吒侯府的大小姐。


    杜紫英挑了另一桌坐下,阿碧去找店家要了碗涼白開。


    杜紫英端起那碗水,始終猶猶豫豫。碗還未到她唇邊,卻被放下了。她枕著單臂伏在桌上,遲遲未起身,片刻後,雙肩起伏不止。


    祝子安望著杜紫英哭,半是好奇半是不解。


    以她大小姐的身份,奉陽城中無人能欺負她才對。


    怎麽反而跑到城外委屈來了。


    齊寒月和鎮北侯杜雲林曾是北疆一戰的戰友,這使得通州和昌池素來交好。


    杜紫英兒時常隨她母親來康王府做客,也算是與祝子安幼時相識。


    既是老朋友,祝子安理應上前詢問幾句。


    可看向身旁盯得正緊的上官文若,祝子安隻好又將這想法打消了。


    上官文若朝祝子安眨眨眼,問道:“師父可是擔心她?”


    祝子安被她沒來由的提問嚇到了,嘴還未跟上,頭先乖順地搖了搖。


    上官文若笑了,難得體貼地道:“師父不必騙我。擔心也正常,阿若都懂。”


    祝子安望著她,驚訝不已。


    想不到芸花毒還有這等功效!


    祝子安頭回見她這般大方,很不適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答她。


    “師父在這兒不要動,我去替你問問。”上官文若自信一笑。


    說罷,當真起了身,朝杜紫英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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