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安剛一進門,迎麵便嗅到一股濃烈的胭脂香。環顧四周,樓上樓下都站著姑娘,叫他險些以為自己又進了錦月樓。


    林成立刻不自在了,避在祝子安身後,始終低著頭。


    祝子安見他那副急於回避的樣子,禮貌地朝旁一閃,將他請上前來,善意道:“要麽你先?”


    林成驚恐地看著祝子安。


    這……也分先後?


    未待二人開口,堂中的嬤嬤先不樂意了,插著腰便過來趕人,“哪裏來的?這是承澤會館,懂不懂規矩?”


    又是規矩!


    祝子安推不動林成,隻好自己走上前來,“我是康王府祝子安,”又指了指林成,“這是國公府林無退。”


    樓上樓下的姑娘們紛紛停下手裏玩的、口中說的,朝這二人望去。


    他二人可都是坊間傳得神乎其神的人物。


    不想今日竟能一並見到。


    “公子恕罪。”嬤嬤的臉色立刻和緩了許多,默聲朝後退了退,耐心與他二人解釋起來,“這會館收留的都是桃宴采選的良家女,奴婢也是奉旨行事……”


    “放心,我又不來找女人!”祝子安道,朝嬤嬤招招手,“我問你,今日這裏有沒有來過一位小公子,不算高,身著青袍,模樣挺清秀。”


    嬤嬤聽了,細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她確實沒見到。


    上官文若進來時,樓裏隻有這些早早候著的良家女,嬤嬤們皆還未到。


    此時此刻,上官文若正坐在二樓一側的小屋內,門窗皆關,隻在臨近樓內一側的窗上開了隻洞。


    通過那洞,樓中發生的一切皆能看到。


    屋內有二人,燕氏就坐在她的身旁。


    二人的頭靠得很近,都眯起一隻眼,而用另一隻眼從洞中觀察屋外動向。


    看到此處,上官文若忽然直起身。


    燕氏也隨她直起身。


    “剛剛那個自稱祝子安的說完話,站在嬤嬤旁邊的那個黃衣女子翻了白眼,你可看到了?”上官文若道問。


    燕氏點點頭。


    “這個女子叫尤川,明都人。她剛剛的表現說明她心高氣傲,對這次選妃也是勢在必得。但她不加掩飾,喜怒形於色,必是個直性子。此人無須特意提防,但是絕對不可為友。”


    “明白。”燕氏答。


    上官文若繼續道:“剛剛還有一人,身著班蝶白衣,背過身偷笑,雙頰羞紅,你可看到?”


    “看到了。”


    “這個人叫梅笑笑,應城人,今年不過十四歲,所有人裏年紀最小,也最單純。所以聽到祝子安這樣說,才會害羞。這樣的人,亦不可為友。”


    燕氏不解地問:“這是為何?”


    “因為她不夠聰明。不但幫不到你,還可能害了你。但是這樣的人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容易上當。悄無聲息讓她為我們所用,遠比直接與她交友劃算。”


    燕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上官文若頓了頓,又道:“你再看。”


    燕氏又將眼睛湊到洞前。


    樓下,祝子安正轉著一根竹笛,心情煩悶得很。


    他沿街一路排查下來,確信上官文若隻能再此。


    雖然嬤嬤是否定了,可說不準這些姑娘們見到了。


    想罷,祝子安環顧一周,朝著姑娘們道:“諸位小主,可曾見到此人?”


    其實是見到了。


    隻是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礙於麻煩,不願張口,生怕攤上事。


    忽然,自人群中站出一人來,身著紫衣,氣質矜貴。


    那女子朝祝子安半蹲行了禮,又道:“確有此人,剛剛進來,往樓上去了。”


    “多謝小主。”祝子安說罷,顧不得其他,惶急便追上樓來。


    燕氏嚇壞了,一下將脖子縮了回來,驚慌失措看向上官文若,“盟主,要被發現了!”


    “哎,別急嘛!”上官文若按了按手,端起茶來,若無其事抿了一口,又道:“你再看!”


    燕氏將信將疑,又將眼睛對了回去。


    祝子安跑到樓梯一半,忽然停下了。


    攔在他對麵的,是位身著水綠色襦裙的女子,生得一張娃娃臉,嫣然笑著,看著模樣甚小。


    上官文若出於好奇,也跟著朝那邊望去。


    那女子也行了禮,隻道:“剛才那位姐姐說錯了,樓中並無什麽公子。許是我剛剛與婢子玩鬧,扮了男裝,叫姐姐認錯了。”


    那女子說著,朝紫衣女子友好地看去。


    紫衣女子不說話,臉色卻有些難看了。


    綠衣女子又道:“倒是祝二爺,不該再上樓來了。這一樓上都是各州小主的屋子,您擅闖了哪間都不好。”


    祝子安還未來得及想她的話,先對她這模樣打量起來。


    片刻後,恍然大悟。


    “你莫不是那日比武招親……”


    話未說完,先被綠衣女子打斷了,“祝二爺說笑了,小女近來一直待在家中,不曾去看過什麽比武招親。”


    說著她低了頭。


    上官文若卻自窗後警覺地蹙了眉。


    祝子安見她慌忙否認,也多少猜出是母親的主意,因而不再多問。


    綠衣女子又道:“祝二爺應該信我。”


    她不再多言,祝子安便信了。


    燕氏見上官文若盯著那洞愣起了神,提醒著喚道“盟主”。


    上官文若這才回過神,直起身子,問她:“這綠衣姑娘是通州人吧,你認得麽?”


    “認得。我們剛剛見過麵,她叫鄭靈兒。”


    “鄭靈兒……”上官文若將這名字反複念了幾遍。


    回想舒槿娘搜集給她的各州情報,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名字。


    看來此人的確就是那個被齊寒月暗中留在奉陽保護的,莫秋妍的婢女。


    有點特別。


    “盟主,這人有什麽不對嗎?”燕氏問。


    “沒什麽不對。”上官文若搖搖頭,忽然斬釘截鐵道:“她就是我們今日要找的人。”


    燕氏狐疑地偏過頭,不知她為何如此斷言。


    上官文若繼續分析道:“這樓裏的良家女幾乎都見到我進來了。不說的,膽小怕事難成大器;說實話的,就如那位身著紫衣的杜紫英,是為了討好祝子安,這種人野心大,又愛攀附,很容易在背地裏放陰招,要小心提防。”


    “而這位說謊的鄭靈兒,一方麵,顧及了杜紫英的麵子,另一方麵,也阻止了祝子安進來。更阻止了我被發現。要知道,如果嬤嬤發現樓裏私藏了男子,不論在誰屋裏,一定會有小主受牽連。”


    燕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依盟主的意思,是要我和這個鄭靈兒做朋友?”


    “不錯。”上官文若又抿了口茶,徐徐說道:“待你和她相熟了,再依計行事即可。我在宮外,也會想辦法助你的。”


    “那選試一事,我具體要怎麽做呢?”燕氏眨眨眼又問。


    上官文若也朝她眨眨眼,心裏卻是一陣絕望。


    看來這些日丁詠山對她的調教,還差得遠。


    若是自己時間充裕,自然可以如剛才一般細細教她。


    可上官文若總用種預感,祝子安就快到了。


    留給她的時間已然不多。


    “不如這樣,”上官文若忽然有了主意,“你就學著那個鄭靈兒做事情。凡事看她的反應,照貓畫虎,總可以吧?”


    “這個可以!”燕氏答,“隻不過,若我一直模仿她,不是永遠不可能超過她了。這樣還如何拔得頭籌?”


    “你為何要想著取勝呢?”上官文若怪道,“太出頭不是什麽好事,凡事力爭第二就好了。第一那個,多半是要倒黴的。”


    “是。”燕氏雖不甚明白,卻還是先記下了。


    上官文若停下,自袖中拿出一隻銀鏈來,遞與她。


    “這個你戴在手上。”


    燕氏聽話地戴上了,又道:“我聽聞簡皇後生前,一直有戴銀的習慣。我若戴著銀飾,應該也能討陛下歡心。”


    “不僅如此。”上官文若微微有些自得,“這銀鏈下墜了兩顆銀珠,是我自清音觀帶來的,可以試毒。天下奇毒,無一不靈。你留著以防萬一。”


    燕氏謝著接下,捧著那兩顆奇珠看了又看,不由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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