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安將這幾日經曆娓娓道完,卻見上官文若遲遲不答話,有些詫異。往日她雖是悶,卻也斷不會悶到這種地步。祝子安伸出手,在上官文若麵前左右搖擺,晃了又晃,還以為她在愣神。


    良久,才聽她口中喃喃到,“雀……瑤……”


    “你提她做什麽?”祝子安好奇起來,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是好名字!”上官文若悄悄歎道,“人如其名,我已經能想到她的樣貌了。”


    “哦?那你覺得她應該長什麽樣子?”祝子安絲毫沒聽出上官文若這話裏似有似無的冷清,還不知趣地問。


    自然是煙花女子的狐媚樣子。上官文若在心裏答道,卻懶得張口。


    祝子安見她不答,歎了口氣又道,“我與你說了這麽多,你就隻記得雀瑤?難道你不該先關心一下師父的身體?”


    “哼,師父有能耐在別的姑娘那兒逞英雄,現在想起來到我這兒找安慰了?”上官文若麵無表情,口中所言也更是冷冽。說罷偏過頭去,半點不想理他。


    祝子安一笑,又道:“傻丫頭,罷了,你騙不過我的。”


    上官文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露餡,慌忙將搭在祝子安脈上的手抽了回來。原來早在聽到祝子安受傷時,她便下意識將手伸了過去。現在這般不著急,不過是因為她提前確認了祝子安身體並無大礙。


    真是百密一疏!上官文若暗暗怨起自己來。


    “阿若,我知道,你還是惦記師父的。”祝子安又牽回上官文若的手,留戀般地摟她入懷。這次,他並未問她的意見,隻是想抱著她便動了手。他們二人自小一同長大,早已無所顧忌。


    惦記你?笑話!上官文若在心裏罵道。若是哪一天你在樂坊摟著姑娘死了才好,傳到海宮去,好好叫人笑一笑。


    “師父自重!”思慮良久,上官文若隻吐出這句話來,沉穩、淡定,絲毫不像此刻內心波濤洶湧、難以平複。


    “自重?”祝子安被她逗笑了,“怎麽如今連你也拿這些道理管我了?見了外人自然要自重,可見了內人就不必了吧!”


    內人?誰是你內人?上官文若登時怒了,這一怒不要緊,胸口更加痛了,一把推開祝子安便劇烈咳起來。


    祝子安心疼不過,伸手扶住她的肩,隻道:“我與你開玩笑的。”


    上官文若哪裏還管他這些,拂去祝子安的衣袖,掙紮靠在一旁,就算身體撐不住,也絕不再靠近他半分。


    祝子安也不敢再多勸,生怕哪句話說錯再惹她著急。俯下身幫她掖好被子,又道:“算了算了,哄你也不是,不哄你也不是。左右都是我不對。我出去看看小五怎麽還沒燒好水。等下我幫你把汗擦淨,你緩得差不多了再療傷。之後可能會有些疼,若是受不住,你一定告訴我。”


    上官文若看他一副佯裝無事的樣子更是氣憤,昂著頭朝他瞪去,直至把祝子安瞪怕了,不得不刻意避開她的眼神,低頭朝門邊走去。


    “回來!”身後立時又是一聲。上官文若喊得用力,渾身顫抖起來。這一喊,必是拚盡了全力。


    “阿若,你怎麽了?”祝子安乖乖折返回床邊,試圖扶她。她從不主動開口留他,一旦開口必是有事。


    “有埋伏。”上官文若氣力全無,斜倚在床頭,虛弱說道。


    “哪裏有埋伏?”祝子安環顧四周,有些不解,“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剛才做噩夢了?”


    “不。”上官文若挪手過去,用小指勾了勾他的衣袖,一個眼神瞥向門邊。


    祝子安隨她望去,這才發現門上一角平白多了根麻繩。


    “我以為你說什麽呢,就一根繩子?我去扯下來就是了。”祝子安不顧阻攔,冒失跑過去,伸手拽那麻繩。


    忽然,繩斷門開,一漆黑麻袋從天而降,正砸在祝子安腳底下。祝子安本能後退幾步,回頭對上上官文若怨懟眼神,輕咳了兩聲,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立在原地。


    麵前刀光閃爍,上官文若大呼“師父小心”,可等祝子安回過神,那把飛刀已然落地,自己卻毫發無傷。再看麵前的袋子,已被這紅纓飛刀割出了一道口子。


    祝子安向內一瞧。咦?麻袋裏是個人!還這麽眼熟。


    等等,這不是祝小五嘛!


    麻袋裏的祝小五臉色青黑,一動不動,隻有一雙眼睛滴溜溜轉過來,可憐兮兮,似在朝祝子安求救。


    “小五,你中毒了?”祝子安覺得情況不對,又問他。


    祝小五仍是一動不動。


    “我來看。”不知何時,身後之人已穿衣下地,手捂胸口,緩緩朝他挪步而來。


    “阿若,你快回去躺著。”祝子安自然會攔,卻沒一次攔住過她。


    上官文若緊閉雙唇,蒼白麵色雖看著可憐,卻浮出絲縷堅定。


    一陣朔風吹過,祝子安從背後護住上官文若,二人同時望向祝小五,卻見他臉上的青黑之氣隨風散了不少。


    這是什麽啊?在臉上抹了點草木灰,也想裝中毒?上官文若一皺眉,頓覺被人戲弄,回身便走,臨走還不忘用手將門帶上。


    “你先躺下歇會,我去看看小五。”祝子安扶她坐回床上,又道。


    “不要看他,”上官文若又喊,“他根本沒中毒。半點事都沒有。”


    “那他是……點穴?”祝子安被這一提醒,才意識到祝小五一動不動,也不回應,不會是被人點了穴吧?


    “嗯。”


    “那我去把他穴道解開。”祝子安說罷剛要回身,又聽見上官文若阻攔。


    “不行。他雖然沒中毒,可身上有股奇異香味,要是我沒猜錯,毒應該就在他衣服上。你若是碰他,便是自尋死路。這屋裏可就你一個會武功的,要是你死了,我們誰都活不成。”


    “那也不能不救啊?”


    “你放心,設伏的那人意不在他,而是你。我們隻要在屋裏好好待著,等那人等急了,自然會放過小五。”


    “你確定?那要等多久?”


    “這就要看那個人的性子了,若是慢性子,便等得久些,若是急脾氣,用不了多久的。”


    上官文若話音未落,就聽得門外忽然一聲,“唉,祝子安,我總算找到你了!”


    “誰?”祝子安提起竹笛站到門前。


    “別……別打我!”那聲音又道。


    “師父,”上官文若勸道,“把笛子放下吧。那人能用這種下三濫手段,想必武功不高,肯定打不過你。你這樣舉著竹笛,他便不敢進來了。”


    “哎,哎,說的是。有話說話,你先把笛子放下!”那聲音也附和道。


    祝子安聽話放下竹笛。


    立刻,便有一隻黃狗躍入門內,嘻嘻笑了兩聲,又道:“祝子安,才幾日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


    “啊?狗兄?“祝子安驚詫道。


    上官文若定睛一看,果然是條說人話的黃狗,皮毛油亮卻有些髒膩,讓人想嘔。世間竟真有此等稀奇事。


    “是你給我設的埋伏?”祝子安疑惑道。可仔細想了想,又不那麽疑惑了。這狗東西既然能騙自己到錦月樓遭人暗算,今日就算再陷害自己一番也不足為奇。可是我跟一狗能結什麽仇呢?


    “啊,不不不。”包子匍匐在地,神態乖巧,連連否認,“我先說好,我可不是要害你。我是來幫你的!”


    “又是幫我?”


    “是呀是呀,上次……嗯,那是個意外。這次真是來幫你。”包子搖搖尾巴,情緒激動地說:“你趕緊跑吧,有人要殺你。我親眼看到他們給你的小隨從點了穴扔這袋子裏的,邊裝還邊合計要把你的肉剜下來燉湯呢!”


    祝子安聽罷眉頭一皺,短短幾日,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多人要殺我,這其間怕不是有什麽誤會。


    見祝子安沉思不語,包子忽然急了,“我說好侄兒,你還想什麽,趕緊跑啊!”


    “你叫我什麽?侄兒?”祝子安一臉難以置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被一隻狗占了便宜。


    “呸呸呸!多嘴多嘴!我什麽都沒說,你就當什麽也沒聽見。”


    沒聽見就沒聽見,祝子安並非不願多想,隻是阿若還病著,他無心管這些瑣事罷了。


    祝子安回身坐到床邊,凝神望了眼上官文若,隻道:“可是我這裏有病人,走不得。”


    “啊?這……”包子愈發煩躁,滿屋子轉起了圈,忽然靈機一動,雙目生光,“要不,你帶他一起走?”


    “走?想得美!”門外嬌滴滴的一聲震喝,嚇得包子打了個滾翻到門後,瑟瑟發抖。


    “誰?”祝子安站起身,剛要拿桌上竹笛,卻覺手下一陣邪風刮過,再一看,那竹笛已不見了。


    祝子安偏頭望去,此時此刻,那根竹笛正在一灰衣人手上,灰衣人屈膝坐在桌上,披頭散發,衣衫破舊,遠觀還以為是在身上粘了百十來條布頭紙屑。腰間係了些交錯的棉繩,將纖腰勾勒得款款有致。棉布繩自腰側留了個頭,頭上係著塊牌。


    又是桃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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