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澀澀,風聲蕭蕭。今晚的元府不同往日,府邸之外鞭炮聲不斷,來者慶賀絡繹不絕,府邸上下格外熱鬧。


    若問緣由,便是元家長女元彤今日進宮選秀,拔得頭籌,深受皇帝青睞,這才十年深閨修養,一朝選入皇宮。


    元家上上下下的歡喜自是不言而喻,元家有秀女入選,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若是日後深受皇帝寵愛,誕下皇子公主,對母家的幫助自然也就更大,朝堂之上便更有說話的自由和底氣,手中掌握重權,再不必小心翼翼,膽戰心驚了。


    閨閣之中,元彤的母親雙手緊緊握住元彤的十指,臉上既是欣喜,又是十分惆悵。


    “如今我的掌上明珠被一朝選入宮中,真好,為娘真是替你高興。”元彤的母親輕拍元彤的手指,十分欣慰,隨後繼續說道:“可是有一點你要記住,進入皇家凡事都要收斂,不可再像府中一般再沒規矩。皇宮人多眼雜,你千萬小心,切勿落人口舌,讓人搬弄是非。”說到這裏,元彤的母親用手帕輕輕擦了眼角的淚水。


    元彤寬慰母親:“放心吧娘親,此番女兒進宮,定然會小心翼翼,注意言情舉止,不讓他人抓住空子,從而給元家帶來滅頂之災。若是出事,女兒定會自己頂著,必然不會連累家中上下。”


    元彤的母親立刻說道:“呸呸呸,說什麽傻話呢,我的女兒吉人自有天相,生的亭亭玉立,如今又有福氣進宮,旁人羨慕都來不及,你卻是說出連累家中這種話,你可是咒怨家中出事呢。”


    元彤輕輕搖頭:“不是的,母親。女兒隻是有些擔心罷了。害怕將來皇權至上,女兒卻不小心得罪,以至於…”元彤的聲音越來越來,最後以至於聽不見了。


    元彤母親也歎息道:“唉,如此,確實應該小心些才好。為娘不求你日後榮華富貴,但求你在宮中能夠千萬注意,日日小心才好。”


    站在門口的元清已經在不停的打著哈欠了,十分瞌睡的樣子。便開始催促娘親:“娘親和姐姐的話還沒說完嗎,清兒已經困死了,清兒想回房睡覺。”


    元彤母親聽了此話不禁流露出笑意:“好好好,額娘和姐姐的話已經說完了,清兒若是困了,我們便早些回房休息好了。你姐姐明日進宮,也確實需要好好休息,明日才能有精神,皇上才會瞧著喜歡。”


    元彤用食指刮了刮元清的鼻子:“臭小子,就這麽一會就想睡覺了。你以前日日盛夏熬夜捉蛐蛐倒也沒覺得瞌睡呢。一到讀書寫字的時候就犯困,如今又沒讓你讀書,你竟是又犯困了。”


    元清揉了揉雙眼,樣子著實可愛:“我才沒有犯困呢。”


    元彤和母親不禁都笑出了聲,元彤母親把元清抱起來,輕拍元清的後背:“好好好,清兒沒有犯困,咱們這就回房睡去,養足精神。”


    元清打了個哈欠,趴在了母親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回答:“嗯。”很快便在母親的輕拍下睡著了。


    母親回頭囑咐元彤:“你也要早些休息,明日可還要進宮呢。萬莫因為熬夜變得著實不好看了。”隨後她便抱著已經睡著的元清出了房門。


    風輕雲淡,皓月當空。元彤看了一眼門外的月亮,便不禁歎出聲來。日後怕是日日都要與家中之人望月思念了。若不是那一句“彤庭飛彩旆,翠幌曜明璫。”她大約也不會入選。


    參加選秀那日,每個秀女都身著五彩繡袍,頭戴金釵銀鈿,手握細絹,身形曼妙,各個都大放異彩。她也沒多少心思想要入宮,便是一身綠衣,頭戴幾枚素釵,簪了一朵小小的夕顏花,便是打算落選,能在這世間尋一枚好兒郎,從此白頭偕老。而不是在那冰冷的皇宮之中與三千女子爭奪雨露。


    那一日她與其他衣著豔麗的女子一起走到了皇帝麵前。全部對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恭敬的說道:“參見皇上。”


    皇帝挨個看過去,終是搖頭。她以為她落選了,便也沒有多少難過,倒是其他的秀女一臉的不高興。一隻蝴蝶尋著花香而來,輕輕落在她頭上的夕顏花上,她並不知,安靜的站在隊伍之中。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問道:“穿翠色衣裳的女子可是哪家秀女?”


    旁邊的太監立刻翻閱手中的文檔說道:“是兵部尚書元慶之女元彤,年十七。”


    聽到自己的名字,元彤這才意識到皇帝口中所說的翠綠色衣裳女子指的是自己,便立刻行禮:“臣女元彤參見皇上。”


    皇帝的興趣一下子湧了上來,思慮了一會說道:“花浮酒影彤霞爛,日照衫光瑞色鮮。彤字,當真是個好名字。”


    元彤答道:“臣女的名字來源於唐朝皇帝唐太宗所寫的‘彤庭飛彩旆,翠幌曜明璫。’裏麵的彤字,正是民女名字的來源。”


    皇帝“嗯”了一聲,細細品味道“彤庭飛彩旆,翠幌曜明璫。你可是讀過書,認識字的?若是讀過,可是讀過哪些書?”


    元彤答道:“父親早在民女少年時期便教會民女讀書寫字,如今已有十年之久。民女大致讀過《大學》,《中庸》以及一些唐詩宋詞,的確是認識字的。”


    皇帝有些欣慰:“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多少年也不見女子讀書,兵部尚書元慶之女,甚好,甚好。”


    旁邊的太監看見皇帝龍顏大悅,連忙欣喜的問道:“皇帝可要留用?”


    皇帝想了一會說道:“那便留用吧。”


    旁邊的太監立刻提高聲音說道:“兵部尚書元慶之女元彤,年十七,留用——”


    旁邊的秀女投來羨慕的眼光,元彤雙手扶住自己的裙子,雙膝跪地,恭敬地回答:“謝皇上。”


    皇帝轉而指著元彤旁邊一身大紫大紅的秀女說道:“就你了,留用。”


    旁邊的秀女十分歡喜,連忙跪地,大聲的說跪謝:“民女柳茗,參見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旁邊的太監亦是提高聲音說道:“大理寺卿柳岩之女柳茗,年十八,留用。”


    皇帝說道:“你和元彤都站起來吧,免得跪傷了身子。”


    此時跪在地上的元彤這才起身來,十分規矩的站著。旁邊的柳茗倒是顯得十分高興,皇帝見她如此高興,便好奇的問道:“你可是選秀入宮十分高興?”


    柳茗欣喜的回答道:“若是以後民女能常伴皇上左右,民女自然十分高興。”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握著手中的佛珠,隨後說道:“你可知道,‘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可是什麽意思?”


    柳茗一下子答不上來,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皇帝有些歎氣搖頭,旁邊的元彤跪了下來說道:“此詩為唐代張籍所寫,表意為忠於丈夫,也表達了張籍他忠於朝廷、不被藩鎮高官拉攏、收買的決心。”


    皇帝欣慰:“倒真是讀過些許詩的,也不枉兵部尚書元慶的一番教導。大理寺卿官職頗大,如今大理寺卿之女入宮,不知柳家是否也能忠於朝廷呢。”


    柳茗嚇得立刻跪下:“柳家世世代代忠於朝廷,必然不會做出什麽危害皇上的事情,還請皇上明察。”


    皇上擺擺手:“我不過隨便說說罷了,你為何如此慌張,下去吧。”


    旁邊的太監提高聲量:“換下一批秀女進殿。”


    出了大殿宮門,柳茗仍是沒有緩過來,皇上的一番話著實把她嚇得不輕,不過好歹留用,這也算是喜事一件。


    接應柳茗的丫鬟到來,給她披上披風。很多秀女都無奈落選,表情十分沮喪,柳茗有些趾高氣昂,一臉的驕傲。她自貌不凡,頗有幾分姿色,不比那些庸脂俗粉,選上是必然的,這無須擔心。


    旁邊的元彤一臉淡然的走過去,身後的柳茗立馬挑釁道:“呦,這不是元家才女嗎,女子無才便是德,反倒妹妹學了幾個字,看了幾本書,便學會在皇上麵前賣弄了?殊不知,隻是皇上覺得一時新鮮,你長的又不出眾,又豈是能入皇上眼中的,妹妹應該惜福才是。”


    元彤轉頭說道:“謝謝姐姐提醒,隻不過這裏人多口雜,我並不願意和姐姐在這裏爭論,還請姐姐自憐自艾,多讀些書,便知道皇上今日此番可是什麽意思。”


    有時候,你想過的很平靜,可是上天從不會讓你平靜。有時候,你明明不想惹事,到頭來還是會變成別人的眼中釘。這一切明明不是我在找事,明明是別人故意找事,把你逼到退無可退的時候,在你深陷泥潭的時候故意幸災樂禍,十分諷刺的看著你。吵架故意把你逼到啞口無言,沒有任何理由,心裏煩躁便是拿你出氣。沒有人幫你,沒有人會理你,甚至沒有人肯安慰你,聽你的苦楚,聽你說道這一切都不是我找事。一種來自底層的悲哀。


    這便是人性,明明不是我,卻偏偏找上了我。若是可以,我寧願從不認識你。


    若是還有稍許良知,便應該知道留人三分餘地,而不是步步緊逼。


    深宮之中,更是如此。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歡喜憂愁,都將無人傾聽。


    柳茗還在不斷的找事,元彤幹脆不予搭理,直接走了過去。背後的柳茗看見如此,心裏的火氣一下子湧了上來。


    “本來心裏就特別煩躁,你還非要貼上來,找罵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我,也一樣。元彤心裏一下子湧上難過,但仍是裝作聽不見,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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