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的時鍾顯示快淩晨一點。


    房子裏隻有客廳還亮著燈。


    楊靜端正地坐在電腦前玩遊戲,林楊躺在沙發上看手機,一會兒坐起來看看時間,一會兒又躺下。


    楊靜已經不記得第幾次拍林楊讓他老實點兒。


    “你坐立不安影響我打遊戲,我已經被你影響輸掉了好幾局了。”楊靜又拍了一下突然翻身坐起的林楊。


    “是你太菜。”


    林楊哄嬌嬌睡著之後就在客廳裏等董笑瑤,在旁邊看楊靜長籲短歎玩了一晚上遊戲,一直輸一直花錢。


    楊靜嗔他:“知道你媽不會玩,你也不過來教一教。你不心疼你媽花掉的錢嗎?”


    “這種遊戲已經不是您能玩的了的,您該去玩什麽消消樂,連連看之類的。”林楊嘟囔,“再說你的錢我有什麽好心疼的,又不是我的。”


    楊靜抬手就要拍林楊,林楊一低頭躲了過去。


    “我已經當爸爸了,別再跟我動手了。你又打不過。”林楊重新躺到沙發上。


    楊靜看他一眼:“我說你這樣起來躺下的不累嗎?想要時間過得快一點兒,玩幾盤遊戲不就好了嗎?”


    “不玩。”林楊自顧自看手機不理他親媽。


    楊靜轉頭回到遊戲中,自言自語說:“你以為你媽老年癡呆了,不知道這種遊戲不該我玩嗎?我不是想了解一下你嗎?玩一玩你喜歡的遊戲,聽一聽你喜歡的歌,刷一刷你關注的公眾號。


    我們是一家人,各玩各的,互相不了解,關係連舍友都不如。


    你的舍友要是找你教一下,帶一下,你會不不帶嗎?”


    林楊說:“我教人帶人收錢的。”


    “我也給你錢。”楊靜殷切地說。


    林楊乎地一下翻身坐起來:“我帶一次不便宜的。”


    “行。我還會沒錢給你嗎?”楊靜往茶幾另一端挪了挪,給林楊的電腦騰出地方。


    林楊搬來自己的電腦放在茶幾上,與楊靜並排坐在茶幾前,開了電腦上了遊戲。


    楊靜玩了幾天看了不少菜鳥攻略,看到林楊的角色裝備就知道這是個王者。


    “不錯嘛,挺有出息的。”楊靜誇了一句。


    林楊剛想得意一下,轉念想他媽會不會是在諷刺他。


    轉頭看楊靜,沒在她臉上看到有諷刺譏笑的意思,這才說:


    “我曾經打算當事業整的,當然得做到最好。”


    “事業?為什麽後來不繼續了?”楊靜問。


    她第一次聽到自己兒子主動提到想要做的事,切實的理想。


    如果是在她學玩遊戲之前,她會認為林楊沒有出息隻想玩遊戲,現在她了解玩遊戲也能成為職業選手,能掙錢,為國爭光。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林楊語氣裏透著些許不甘。


    他不是最優秀的,自然就不能成為幾十名職業選手中的一個,沒法靠玩遊戲養家糊口。


    楊靜平靜地點了點頭:“當成一種愛好也不錯。你是什麽時候有成為職業選手的理想的?”


    她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這樣平靜,兒子說的這些,她現在才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生蛋蛋她放棄了公司,如果不是因為傷了腰,住一起,她可能永遠沒有機會知道。


    她暗暗罵自己:“楊靜啊楊靜,你是怎麽當媽的?”


    林楊並不知道楊靜內心起起落落,思緒翻湧。


    他操縱著角色示意楊靜跟著他,看他怎麽玩,可是示範了一次,楊靜的角色還是沒有成功過關。


    林楊嘟囔:“您老看清楚了沒?照我這樣來,別瞎出招。”


    楊靜趕緊點頭:“好好好。再來。”


    “要看清楚我怎麽出招,你一定記住了,別開小差,一定要照我教你的做。”


    林楊儼然化身遊戲教練,各種訓楊靜。


    當了二十多年的兒子,被楊靜訓了無數次,今天總算是複仇了,感覺就一個字爽!


    楊靜老老實實地聽著林楊訓自己,心裏想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啊。


    董笑瑤開門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副奇特的畫麵。


    那母子倆坐在電腦前戴著耳機,手裏啪啪啪地敲著鍵盤,嘴裏嘀嘀咕咕說著。


    林楊間或還脾氣不小地訓楊靜幾句,楊靜則象個小學生似的,隻點頭說是是是,對對對,根本不反駁。


    董笑瑤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經曆過昨天的事情之後,她覺得眼前這一幕挺好,令她還有小小的感動。


    林楊楊靜兩人都戴著耳機,沒聽見董笑瑤進屋,等到董笑瑤走過來,才發覺。


    林楊立刻摘了耳機,站起來給了董笑瑤一個擁抱:“老婆,怎麽這麽晚?姑姑家怎麽樣了?”


    董笑瑤之前給林楊發信息說了在董思勤家,會比較晚回來。


    “總算是沒事了。”董笑瑤疲憊地把頭靠著林楊的肩頭,“我在姑姑家看著他們一家相擁哭泣,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一家人整整齊齊,都活著真的太幸運了。”


    林楊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沒事就好。我都擔心死了。你累了吧,去休息吧。”


    董笑瑤:“我先坐坐。我現在還有些恍惚,腦子裏還是剛才姑姑家的情形。“


    董笑瑤在沙發上坐下。


    楊靜歎口氣:“沒事就好,平安健康是父母對孩子最卑微的要求和祝福。


    唉,可是我的小人又輸了。林楊,這一局不算,你扔下我就跑了,不能算錢。”


    剛才林楊一看到董笑瑤就不管不顧地扔下自己的角色,不僅他輸了,還連累了楊靜。


    “不算就不算。“


    林楊一看董笑瑤還不想睡覺,他又坐下來繼續遊戲:“媽,這一次您要跟緊了。”


    “沒問題。”楊靜信心滿滿地回答。


    母子倆重新開局。


    董笑瑤坐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兩人:“林楊,你教媽玩遊戲還要收錢嗎?”


    楊靜立刻投訴:“就是說嘛,自己親媽的錢也收,還不給折扣。”


    “行規就這樣,我不能因為你是我媽我就破壞行規,是不是?”


    林楊振振有詞,沒有一點兒愧疚。


    “你有理,你說的都對,現在你最大,都聽你的。”


    楊靜語氣不帶一絲抱怨,反而有些許樂在其中的意味。


    楊靜這樣倒像是個孩子一般,而林楊則更像家長,董笑瑤覺得很神奇。


    “瑤瑤,你會玩遊戲的吧,有空也教教我唄。”楊靜說。


    董笑瑤看著楊靜玩了一局,是真不會玩,除此之外手速也不快,想要玩到高等級比較困難,權當娛樂還可以。


    董笑瑤說:“我玩得沒林楊好。”


    楊靜說:“不要緊。你收多少錢?”


    董笑瑤笑:“我不收錢。”


    她不會有很多時間陪楊靜玩,何況怎麽能向她婆婆收錢。


    楊靜笑了:“哎喲,這樣太好了。我們說定了,你一定要教我。


    林楊,你的收費要給我打折扣才行,不然我隻找瑤瑤教我,你要沒生意做了。”


    董笑瑤啞然失笑,楊靜就是楊靜,一點兒都不含糊,即便是玩遊戲而已。


    林楊無辜地看了看董笑瑤:“老婆,你趕緊去休息,別在這裏擾亂市場。


    我堅決不打折扣,她是我老婆,我們夫妻一條心。您別想拿她來壓我的價。”


    董笑瑤捂嘴樂,趕緊起身進屋去看嬌嬌了。


    楊靜哼了一聲:“夫妻同心,看我怎麽瓦解你們。”


    林楊立刻警告楊靜:“您還想學的話就不要打歪主意,否則後果自負。”


    “哎喲,你媽我怕你嗎?”


    楊靜跟林楊鬥了幾句,這一局又輸了,她伸了伸腰說:“累了,不玩了,睡覺去了。幫我關電腦。”


    說完挺著腰板站起來,美滋滋地進屋睡覺去了。


    林成海長期照顧蛋蛋喝夜奶,睡眠不是很深,楊靜進屋開燈,他就醒了。


    看到楊靜滿臉喜色,問:“瑤瑤姑姑家沒事了吧?”


    楊靜掀開被子上床:“沒事了。小孩子一時鬧情緒,把自己嚇壞了,估計都要有陰影了。”


    楊靜喜滋滋地鑽進被窩:“唉,可以做個好夢了。”


    林成海盯著她看:“你這麽開心,不是因為瑤瑤姑姑家的事吧,說我聽聽。”


    楊靜笑眯眯地說:“剛才兒子教我打遊戲了。”


    “好啊,是該高興。”林成海喜上眉梢。


    楊靜點頭:“老林,你以前知道兒子的理想事業是什麽嗎?”


    “理想事業?成為遊戲職業選手嗎?”


    楊靜眼神暗淡下來:“你知道的呀。我卻剛知道。老林,我很慚愧,我這個媽媽不合格。”


    林成海安慰她說:“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你已經為他創造了這麽好的條件,做得很好了,雖然沒有一百分,也有九十九分。”


    “七十分吧。我沒有照顧到兒子的心理。我很慶幸他還算心理健康,如果是跟瑤瑤妹妹那樣做傻事,我會恨死我自己。我現在後怕,又慶幸,很矛盾。”


    楊靜抱住了枕頭,就像抱著小時候還在繈褓裏的林楊:“如果重來,回到林楊小時候,我一定將他帶在身邊,出差也好,開會也好,我可以看著他,聽聽他告訴我他的理想,想做的事。還有,讓他潛移默化地學會做生意。”


    林成海默默地幫楊靜理了理散落在枕頭上的發梢:“現在也可以,還不晚。”


    楊靜閉著眼睛點頭:“雖然難了點兒,但是不晚,我還有機會。等蛋蛋大一點,我把蛋蛋也帶上,一起教他們。”


    楊靜探起身去看了看睡在林成海身旁小床上的蛋蛋。


    小家夥蓋著小被子睡著很熟。


    “蛋蛋睡覺比林楊乖多了,一定比林楊好教。”楊靜說。


    林成海笑:“從小開始教,是比二十多歲的林楊容易一些。讓他們哥倆比一比誰厲害。”


    楊靜也笑了:“好。”


    兩人各自躺下蓋被睡覺,一夜無話。


    董笑瑤窩在林楊懷裏小聲地把在姑姑家發生的事情告訴林楊。


    林楊摟著她小聲問:“姑姑還會生二胎嗎?”


    董笑瑤動了動腦袋:“不知道。今天大家都不敢提這個話題。如果你是貝貝,你還會反對父母生二胎嗎?”


    林楊揉著董笑瑤的頭發,沉思了好一會兒:“應該不會再主動提。他們生是一回事,我是不是喜歡是一回事。”


    林楊說的就是他現在的處境。


    無論之前鬧得動靜有多大,現在蛋蛋已經出生了,一歲多了,不管是被動動還是順其自然,他接受了蛋蛋的存在,但是,是不是喜歡蛋蛋,他自己說了算。


    董笑瑤抬手摸了摸林楊的臉:“老公,你好像成熟了。”


    如果當初林楊就能這麽想,也許現在的狀況就會有所不同,或許楊靜會幫他們帶嬌嬌,或許楊靜不會把公司給董笑瑤打理,他們也不會住到同一個屋簷下。不,或許早就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在別墅,三樓已經都準備好了,連嬰兒房都安排得妥妥貼貼。


    林楊呲牙笑:“我一直挺成熟了,沒有機會表現給你看而已。”


    “臭美。睡覺吧。”


    董笑瑤抬頭給了林楊一個晚安吻,倒頭睡覺。


    今天她是很累了,隻是腦子一直在整理今天得到的資訊,不肯休息。


    第二天,董笑瑤竟然感冒了。


    大概是來回在幾棟樓的樓頂上找何貝貝,出了汗又被冷風吹了幾個小時。


    早上隻是頭暈鼻塞,到了中午就變成了重感冒,鼻涕噴嚏不斷,被楊靜嫌棄了。


    “你趕緊去醫院治好了,家裏兩個小娃娃,可不能傳染給他們了。”


    林楊開車送了董笑瑤到醫院去打針開藥,折騰了一個下午,從醫院回到家時,被楊靜堵在了門外。


    “我剛叫小陸過來用醋熏了屋子消毒。你別進來了,孩子們一會兒就都回來了。我看你還是回娘家住幾天,等好了再回來。”楊靜攔著門說。


    林楊不滿說:“不就一個感冒,多大點兒事你還不讓進門了。再說這可是我們家,我老婆住這兒。”


    楊靜瞪林楊:“我管你是誰,感冒傳染的。孩子都那麽弱小,傳給他們不是害他們受苦嗎?


    林楊,你進去,幫瑤瑤收拾幾件衣服送她回娘家。”


    林楊不幹:“我老婆病了我當然要照顧她,回什麽娘家,你讓她一個人在那邊,誰照顧她?”


    “有徐丹青呀。”


    “不行,我要照顧我老婆。”


    林楊開始伸手推門,要拉董笑瑤進屋。


    董笑瑤戴著口罩,製止林楊:“媽說得對,嬌嬌還那麽小,我不能看她生病,她要是被我傳染了我會拍死我自己。


    媽,不用收拾了,我媽家有我的換洗衣服。林楊,走了。”


    林楊不情願:“我不要你一個人,我要照顧你。”


    楊靜在一旁看得心煩,說:“那你就一起到你嶽母家住幾天。去吧,去吧。”


    “我是想啊,可嬌嬌呢?”林楊說。


    楊靜一揮手:“我和你爸照顧幾天沒有問題。走吧,走吧,別把我傳染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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