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蛋蛋的生日慶典後,楊靜時常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她原本指望董笑瑤能夠改變林楊,現在看來林楊似乎找到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可是對她的怨恨不僅沒有消減,反而誤解更深。


    她要照顧蛋蛋,又上班,再經常失眠,精力不濟,幾天下來人十分疲憊。


    這天她下班回到家,把蛋蛋放在客廳地上跟皇上皇淺淺白玩耍。她上樓去換衣服,一個恍惚踩空了,從樓梯上跌下來整個人躺在地上動彈不了。


    小陸正在廚房做飯,聽到聲音跑過去一看嚇壞了,立刻要給林成海打電話。


    “給林楊打電話,找林楊。”楊靜躺在地上大聲喊。


    小陸著急說:“林先生這個時間應該在下班路上,他會比林楊早到。找林先生更快……”


    楊靜忍著疼大喊:“老林在開車不能讓他分心,找林楊。”


    小陸馬上給林楊打電話:“林楊不接電話。怎麽辦?”


    楊靜:“一直打到他接為止。”


    小陸說不如先叫救護車來。


    楊靜固執地非要打通林楊的電話。


    小陸隻得一直撥林楊的號碼,撥了五次,林楊接了電話。


    林楊約了幾個有投資意向的人一起吃飯,正在餐廳裏點菜,本來不想接電話,可是電話一直震動,他隻得接起來。


    小陸在電話裏焦急地告訴他楊靜從樓上摔下來,現在躺地上動不了,把林楊嚇了一跳。


    “我媽傷得重嗎?還活著嗎?”林楊心慌得語無倫次了,“我爸呢?趕緊叫救護車啊。”


    小陸說楊靜一直喊著他,讓他快過來。


    林楊掛了小陸的電話,然後給120打電話,報了別墅的地址。


    林楊跟一起吃飯的人說了發生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都表示同意改天再約。


    林楊趕到別墅的時候,林成海已經到了家,楊靜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喊腰疼。


    父子倆圍著楊靜亂成一團,可是誰也不敢碰楊靜,生怕造成二次傷害。


    蛋蛋被嚇到了,在小陸懷裏大哭,拚命伸著小手要找楊靜抱。


    救護車來了,楊靜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一直喊著林楊。


    “我在,在。媽,別怕。”林楊答應著跟上了救護車。


    林成海也要跟去,楊靜不讓他去:“老林,你留在家裏照顧蛋蛋。”


    蛋蛋顯然被嚇到了,聲嘶力竭地哭,看到楊靜和林成海都不理他,更是鬧得厲害,小陸根本哄不停。


    林成海隻得叮囑林楊好好照顧楊靜,他哄好蛋蛋再過去醫院找他們。


    楊靜被送到最近的醫院看急診。醫生問過楊靜意識清醒之後,楊靜被人推著去做檢查,林楊滿醫院跑,掛號開單繳費,一陣忙亂之後跑去磁共振室找楊靜。


    等到楊靜被推進去做檢查了,林楊才聽到兜裏的電話響。


    電話是林成海打來的,問楊靜的情況。


    “媽現在在做磁共振檢查。還不知道傷到哪裏,傷得怎麽樣。”


    林楊隻能告訴林成海這麽多。


    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麽,就是醫生讓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整個人懵的。


    林成海說蛋蛋睡著了他就過來。


    林楊跟林成海通完電話,瞪著磁共振室緊閉的門發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該給董笑瑤打電話。


    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其中有董笑瑤的,他回撥了過去。


    “我媽住院了。”林楊聽到董笑瑤接起電話後就隻說了這麽一句就說不出話來。


    董笑瑤事先知道林楊有飯局,接了嬌嬌後她直接回了娘家吃飯。


    吃完飯打電話給林楊想問問他什麽時候吃完飯,她開車去接他一起回家。


    林楊總是不接電話,要不就是電話總占線忙音。


    她以為林楊是在跟人談事情,就沒有再找他,正看著父母逗嬌嬌玩。


    她聽了林楊的電話後轉頭告訴了徐丹青,徐丹青問她要去醫院嗎?


    董笑瑤點頭:“林楊都快哭了。我得過去,不知道楊靜怎麽樣。嬌嬌不能跟我去醫院,媽,你幫我帶一陣吧,我去看看情況就回來接嬌嬌。”


    徐丹青雖然嘴裏埋怨楊靜怎麽這麽不小心,還是催著董笑瑤趕緊去醫院,又叮囑董笑瑤別著急,開車要注意安全。


    董笑瑤趕到醫院磁共振室時,楊靜已經檢查完,被推到病房去了。


    董笑瑤給林楊打電話,林楊在給楊靜辦住院手續。


    董笑瑤找到了林楊之後,幫著他一起辦手續辦好了,然後去病房找楊靜。


    楊靜已經在病床上躺著,疼得臉色發白。


    楊靜見到林楊就抓著他的手不放閉著眼睛不停地喊“兒子,兒子”。


    林楊則不停地安慰楊靜:“我在呢。在這呢。別怕。”


    過了一會兒護士拿到了醫生開的藥來給楊靜掛水,說是有鎮疼作用,過一會兒楊靜就會好些可以睡一會兒。


    林楊問楊靜的檢查什麽時候能出來。


    護士說要等醫生上班才能確診。


    董笑瑤陪著林楊一直等到藥效起作用,楊靜睡著了,這個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林楊放開楊靜的手給她蓋好被子,跟著董笑瑤到病房外,先給林成海打電話告知了楊靜睡著了,讓林成海別過來了,明天等醫生來了再過來。


    林成海說蛋蛋一直鬧,不願意睡覺,他也不可能過來了。讓林楊照顧好楊靜。


    林楊掛了電話,這會兒才感到一陣虛弱,蹲到地上。


    董笑瑤害怕起來,忙問他怎麽啦,那裏不舒服。


    “沒事。剛才精神繃得太緊,現在一鬆開感覺到累了。”


    林楊在地上蹲了一會兒後站起來說:“瑤瑤,你回家休息吧。我晚上守著我媽。”


    董笑瑤有心想陪著林楊,可是嬌嬌還在父母家,不知道父母能不能哄嬌嬌睡覺,怕父母照顧不過來。


    “我去買點兒吃的,你和媽都還沒有吃飯吧。”董笑瑤說。


    林楊搖頭:“我不餓。不用買了。”


    董笑瑤說:“媽要是醒了喊餓,你又要跑去買。我去買了放著吧。你也吃點,不然守夜很辛苦。”


    董笑瑤去醫院裏的便利店買了一些牛奶麵包和礦泉水、水果,提了兩個購物袋回到病房,放在床尾。


    在叮囑了林楊一定要吃點東西後,董笑瑤匆忙趕回家。


    徐丹青抱著嬌嬌一直哄著,嬌嬌就是不睡,要找媽媽,見到董笑瑤回來,趕緊把嬌嬌交給她。


    “可憐的孩子鬧了好半天了,困得不行,可是就時不肯睡。你趕緊哄睡吧。”徐丹青說。


    董笑瑤抱著嬌嬌回自己房間。


    嬌嬌困得厲害,一到媽媽懷裏,沒有幾分鍾就安心睡著了。


    徐丹青等到嬌嬌睡沉之後,和董笑瑤一起到了客廳問楊靜得情況。


    董笑瑤說現在還不知道摔得怎樣,要到明天才知道。


    “好好的怎麽就摔了呢。”徐丹青歎息,“年紀大了生二胎帶孩子不是鬧著玩兒的,還要上班。你說楊靜又不缺錢,怎麽就不能等到孩子大點兒了再去上班。現在出事了吧,自己受罪不說,還連累孩子。”


    董笑瑤:“媽,別這樣說。楊靜也不想的。媽,這些天我估計林楊都要守在醫院,我就帶嬌嬌回這裏住,可以嗎?”


    董笑瑤想楊靜這麽一摔估計挺嚴重,林楊都慌得快虛脫了。她每天也需要去醫院看看,跟林楊換換。


    徐丹青說:“當然可以回來住,我和你爸幫著照顧孩子也可以,可是我就怕嬌嬌不聽我們哄。你要把時間安排好。瑤瑤,林楊這段時間是不可能照顧到你和嬌嬌了,你要心中有數,照顧好自己,別累病了,到時候嬌嬌最可憐。”


    “媽,我知道。”


    徐丹青回屋睡覺去了。


    董笑瑤誰不著,摟著女兒給林楊發信息:老公,你吃東下西了嗎?


    林楊很快回複:吃了點兒。老婆,你休息吧,別累著了。


    董笑瑤挺感動,林楊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她:老公,我現在不困,陪你聊會兒。你要是困厄了就睡。對了,你別忘了去請護工。我明天過去陪你。


    林楊:看情況,如果媽沒什麽問題你就不用過來了。


    兩人聊了幾句,董笑瑤困了,掙紮了幾下還是屈服於困意。


    第二天一早林成海抱著蛋蛋到醫院,小陸提了兩個保溫瓶吃的跟著一起來了。董笑瑤把嬌嬌送到早教中心後也趕到了醫院。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楊靜的檢查報告出來,萬幸的是楊靜隻是腰部軟組織挫傷,沒有傷到脊柱,其他地方也隻是輕微的挫傷和扭傷。


    一家人總算送了口氣。


    林楊請了護工照看楊靜,然後回去補覺。董笑瑤在醫院照顧楊靜。


    楊靜護著心口一直說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過了兩天,楊靜的情況就有了好轉,可以坐起來。


    有護工在照看楊靜,林楊和董笑瑤不用整天都守著楊靜,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來看楊靜的時間少了,楊靜不是很開心,但是也不說。


    這天上午,楊靜和護工在看電視,楊靜三十年的好友辛甜帶著水果來醫院看她。楊靜生二胎後兩人見麵比較少,這次是差不多時隔半年再見麵。


    “你可把我嚇到了。我們都老胳膊老腿了,要照顧好自己,你怎麽這麽憔悴?摔得厲害嗎?”辛甜端詳了一會兒楊靜,摸了摸她的臉,歎息。


    “我這樣不全跟摔跤有關係。你看起來精神好很多,這半年都怎麽過的?”楊靜好奇地打量神采奕奕的辛甜。


    半年之前辛甜還是眉頭緊蹙,一臉愁容,如今容光煥發,眉宇舒展,嘴角時時掛著笑容。


    辛甜理了理燙卷的短發,笑容燦爛:“我們半年沒見,我變化大吧。我參加了一個誌願者服務隊,這半年四處做誌願者,幫助社區裏的老人殘疾人,到養老院探望老人。生活過得積極向上,很有意思,心情就變得開朗很多了。”


    楊靜點頭稱讚:“人也年輕了不止十歲。你跟你兒子關係是不是也改善了?”


    辛甜之前鬱鬱寡歡是因為獨生兒子。


    辛甜早年離婚,兒子很小就沒有父親,辛甜對兒子有愧疚,對兒子照顧得無微不至。誰知道卻導致兒子不善與人交往,工作中稍有不愉快就不管不顧地離職。一年內換了十份工作,最後幹脆在家裏啃老。


    “我兒子現在這份工作已經堅持了三個多月了,已經過了試用期轉正了。我兒子說他會繼續做下去。我兒子還對我說讓我多去幫助有需要的人,不用擔心錢,將來他給我養老。楊靜,你不知道我聽了有多開心,晚上做夢都笑出聲來。”


    辛甜現在提到兒子整個人眉飛色舞,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楊靜由衷地替好友感到高興:“真好。你兒子是怎麽改變的?”


    辛甜說:“我之前為了兒子都快愁死了。我實在沒有辦法去找了我們社區的社工傾訴我的煩惱。他們開解我,幫助我,介紹我參加誌願者服務隊,幫助別人。原本我隻是想著散散心,轉移一下注意力。


    你知道嗎,我去幫助那些人,隻是做了一些很簡單的事情,就是和他們一起包個餃子粽子,唱個歌,打掃一下衛生,他們卻緊緊拉著我的手一直說謝謝。這些事情我為我兒子做了幾十年,沒有得到過一句感謝。


    我一開始一個星期隻參加一次,我擔心我不在家我兒子不會做飯會餓肚子,我做好了飯給他才出去,然後服務完了趕緊回家給他做飯。


    我出去幫助別人心情很好,天天都想去,有一次我跟兒子吵架之後,我就生氣不管他了,一整天都在外麵做誌願者。晚上我回到家,發現他自己煮了麵條吃,把自己照顧得好好得。那之後我就每天都出去做誌願者。有一次我騎自行車去給一個老人家送慰問品,回來得路上突然下了暴雨,路上濕滑,我摔了,左邊得手臂和腿都淤青了一片。我自己叫了救護車去了醫院。到了醫院我走不動了,要辦很多手續,我打電話讓我兒子來。


    你知道嗎?他來了什麽也不說幫我辦好了住院手續,給我打飯倒水。我這才知道我兒子沒有我幫忙根本就不會餓死,他還能照顧我。


    楊靜,我們這代人太好強,不願意虧待了子女,什麽苦都自己抗,不麻煩子女。我發現這麽做不對。孩子長大了要給機會他承擔責任,照顧我們了。做錯了不怕,沒有人一開始就能做得好。慢慢得他會知道該怎麽做,會做好。我以前真的好傻,總怕孩子吃苦,什麽都替他做了,接過把孩子養成了廢物。以前他啃老不是他的錯,是我做錯了。


    現在我兒子可好了,我每天出去做誌願者,他給我準備飯菜茶水帶著,還會問我什麽時候回家,偶爾我還讓他跟我一起去做誌願者,他做得很好,別人都誇他。


    有一次他主動跟我談心,說媽媽你看別人都誇我,你老擔心我做不好,為了不跟你吵架我幹脆就什麽都不做了。我其實不想啃老,也想做一番事業。你總不放心我,我對自己也沒有了信心。”


    辛甜一口氣說了一個小時,楊靜時不時地認同點頭。


    他們這個年紀的人,遇到了好時代,努力掙錢生活富裕,也遇到很多以前沒有遇到過的親子問題。


    辛甜的經曆她都看在眼裏,眼下她遇到了問題,也向辛甜傾訴求教。


    辛甜聽了楊靜與林楊的矛盾,想了想說:“我們的孩子都大了,很快就到而立之年,我們不能再象小時候那樣護著他們。


    我自己的經驗吧,楊靜,我覺得你別再那麽好強,是時候對兒子示弱,讓兒子知道媽媽也是柔弱的,是時候讓兒子來保護我們了。你說是不是?”


    楊靜覺得辛甜說得有道理,可是不放心:“我總覺得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讓他保護我?”


    辛甜笑說:“楊靜,你太能幹了,在你的眼裏的兒子總是不夠優秀。總是那樣的話,孩子怎麽可能有擔當,有責任感?”


    楊靜細細品味著辛甜的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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