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宿對這美人的暗送秋波毫無反應,隻慢悠悠拿起酒杯,晃了晃,才講道,“傳聞蘇小姐一曲長相思感天動地,甚至能引來無數相思鳥盤旋,還有驚鴻舞,更是人間少有,怎的如今突然就生疏了?”


    紅豆有些不解,不是已經納為妾了嗎?怎麽還喚她作姑娘?


    蘇櫻長睫微顫,“傳言不可信。”


    南宿抿了一口酒,雙眼直直看向蘇櫻,“本將軍親眼所見,也算是傳言?”


    蘇櫻沉思片刻,又泯然一笑,“既然將軍一定要看,妾身表演就是,隻是不知將軍是想聽琴還是看舞?”


    南宿看了一眼正在跟一桌餐飯作鬥爭的紅豆道,“紅豆姑娘想看哪一個?”


    紅豆沒想到這火會突然燒到自己身上,匆忙咽下滿口食物,一時被噎的話都說不出來。


    蘇西伸手一邊給她順氣一邊說,“莫不如先彈曲,再跳舞如何?”


    蘇櫻原本溫柔如水的眼眸閃過一絲凶光,轉瞬即逝,又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樣,“也好。”


    說完向在座之人施了一禮,才緩慢走到廳中,跪坐於金絲楠木的古箏前。


    今日蘇櫻穿的是一身櫻粉色齊胸襦裙,上用稍深一點的紅色暗線勾勒出幾朵嬌嫩的櫻花,邊上還有幾片新綠的葉子。


    裙子下擺用白色絲線勾出幾朵雲的形狀,解除了一身櫻粉的單調與小氣,更顯的端莊。


    尤其是在蘇櫻低頭間,挽起一頭青絲的步搖,在燭火都映照下,留在她側臉處曖昧的陰影,更襯得她一雙眼睛顧盼生輝。


    可謂是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


    此時的蘇櫻好像迷霧中隱約可見的明珠,引人心旌蕩漾。


    紅豆都不由坐直了身子,準備洗耳恭聽一番。


    卻見那蘇櫻十根纖白如削蔥根的手指輕輕放在琴弦之上。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但見山澗小溪鳴,相思成調語還羞。


    輕攏慢撚抹複挑,心如寒穀陌上花。


    琴音正在峰上時,紅豆看到蘇櫻身上似乎燃了一團火。


    一紅衣女子立於蘇櫻身後,隻是這次不像前幾次那樣可怖,倒是妝容整齊,含情脈脈望著南宿。


    那模樣果然是蘇櫻。


    一曲終了,蘇櫻魂靈終是化成了煙霧。


    隻在消失之際,紅豆聽見她說救南宿。


    啪,啪,啪!


    南宿拍了拍掌,“如此看來,蘇姑娘琴意並未生疏。隻是不知舞的如何。”


    紅豆總覺得哪裏不對,比如燭火似乎又暗了些,比如眼睛餘光總會撇到些綠意,待正眼看去時又消失不見,比如周圍似乎升騰起陌生的妖氣。


    蘇西明顯也感覺到了,將紅豆往身後護了護。


    蘇櫻粲然一笑,“舞就不必了吧?上次將軍還未與妾身同房便急急離去,不如我們今日早些休息吧!”


    紅豆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這魅氣恒生的語調,哪裏是剛開始那個蘇櫻。


    桌上杯盞突然出現細微的震顫,眼看幅度越來越大,南宿卻也不著急,隻將手中之酒一飲而盡,唇角一勾,隨意道,“還是來了。”


    什麽來了?紅豆不由看向廳外。


    無數身著鎧甲的將士拿著刀劍衝進來,包圍了庭院。


    丫鬟仆從不知何時已然不見蹤影。


    將士之中走出一個身著紅纓重甲的將士,大喝道,“拿下南宿反賊,幾次三番抗旨不尊,看來線人所報不假,這廝已經被妖迷惑心智。”


    話音未落,人群中鑽出一個肥胖華服男子,“陳將軍且慢,再如何南宿都是鄙人長子,還望能網開一麵。”


    南宿聞言輕蔑一笑,“網開一麵?我繼續做將軍,這樣你李城主便能以此為憑仗,更上一層樓?當年你就是這樣利用我娘親的吧?”


    紅豆腦子有些遲鈍,自己到底錯過了些什麽?


    見那城主被氣成豬肝色的臉,南宿依舊嘴下不饒人,“哦,還有涼音,我如果完了,必會牽扯到涼音,從而牽扯到宮中那位,你李家也就完了。”


    李城主左手指著南宿,手抖成了篩子,“逆子!”


    “隻是不知那年你寵妾滅妻,又拋棄我之時,又是否想到如今這個結果?


    哦,當然不會,那是我隻是個不入流的混混,怎會引起你的注意。”


    陳將軍也許是戲看夠了,噌的一聲拔出利劍,指向南宿,“南宿,你還是降了吧!免得動刀動槍的麻煩。”


    南宿仰天長笑,“哈哈哈,降?我南宿的書卷之上還未見過這個字。”


    紅豆腹誹,那是因為你讀書少。


    結果還沒等那將軍動手,蘇櫻重重一拍古箏,錚的一聲,琴弦盡斷,一股氣浪衝將出去,一幹人等被衝撞的七零八落。


    蘇櫻見此隻輕蔑一笑,“螻蟻而已,安敢在我麵前稱凶?南宿的命可是我的。”


    紅豆看著四分五裂的古箏暗自心痛,那可是上等的金絲楠木,能賣很多錢的。


    南宿望著一地碎木,隻愣愣道,“你可知這把琴叫什麽名字?”


    蘇櫻嫵媚笑道,“管它叫何名字,隻待妾身退了這些烏合之眾,便隨將軍踏遍大江南北,做一對鴛鴦如何?”


    “長相思,它叫長相思。是當年我贈予蘇櫻的定情之物,隻是她最後又還給了我。”


    如今的蘇櫻表情明顯僵了僵,“這琴隻是一具死物,隻要將軍的感情是真的,送不送定情之物又有什麽關係。”


    “所以你到底是誰?”南宿狠狠摔了酒杯,一瞬不瞬的緊盯著蘇櫻問道。


    蘇櫻卻並不慌張,“妾身就是大人思念良久的蘇櫻啊,那夜不是見過妾身胸口那顆紅痣了麽?怎的還是不信。”


    南宿冷冷說道,“剛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你不是她。你的眼睛沒有她幹淨。


    況且蘇櫻曾說過,她隻做我的正妻,就是死也不做妾。


    而當我說隻納你為妾之時,你並未反抗,甚至在我抱起你的時候,看到了你的竊喜。


    那封說我被妖物迷惑的密信也是你發出的。


    還有一方白色錦帕,以我的名義給了蘇府,就是為了嚇退蘇西與紅豆。


    如今你卻是連當初的定情之物都不識得,剛那首曲子也有三處錯誤。


    所以我問你一句,你到底是誰?”


    紅豆眉頭緊緊皺起,已經能看見屋頂四處爬入一叢叢綠色柳枝,似乎密密麻麻的綠色毒蛇,潛入屋子各個角落。


    連忙提醒了一下還在看戲的蘇西。


    蘇櫻仍舊死不承認,“妾身真是蘇櫻啊!怎會是其他人呢?”


    人群裏有熟悉的喊聲傳進來,“柳妖,她是柳妖,吸食蘇櫻的生氣修煉。”


    眾人抬眼望去,原來是蘇府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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