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宋青玉在寄給李四月的信中放了一串相思豆,那紅豆個個飽滿瑩潤,在日頭下看微閃著光芒,十分漂亮。宋青玉說這紅豆是正月裏她親自摘的,是深山老林裏浸染了古藥古香的紅豆,戴著很能平心靜氣,養心調肌。


    李四月把那串相思豆戴在手腕上,卻在回信中對宋青玉說:“紅豆有毒,你送我毒藥果然是好姐妹。”


    臘月末尾,正是年節中最繁忙的時候,李四月才擱停了筆,周豐翼拿著一封信進來,說:“你最近書信很多啊。”


    “是啊,青玉跟明雅都經常給我寫信。”李四月揚了手中信紙,“這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青玉的信,你猜她說什麽。”


    周豐翼湊過去,看了看:“說什麽?”


    “她說既然我嫌棄這紅豆有毒,不如還給她好了。”李四月把手腕上那串相思豆在周豐翼麵前晃了兩晃。


    周豐翼聞到一股淡然的藥香飄過,他點了下頭:“這紅豆生長在原始老林之中,常年浸染林中百年老藥的氣息,功效隻怕更甚普通紅豆十倍不止,這是平常百姓家裏絕對養不出的,你就好生戴著吧。”


    李四月笑了笑,周豐翼又道:“對了,這兒有明雅寄給你的信,隨信回來的還有一個小瓷瓶,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


    李四月打開信看了起來,又看了眼周豐翼放到桌上的那個淨白小瓶,突然笑了,她道:“明雅說這是她剛從南平大將手中繳獲的一種解毒藥粉,叫什麽......曼陀羅花粉,據說隻有南平南吳那些地界才有那種花。”


    “曼陀羅我聽說過,不是有毒嗎?”周豐翼皺眉,拿起那瓶子左右打量,又不免拿到鼻子邊上嗅了嗅。


    “那相思豆若是使用不當還有毒呢。”李四月嗔了他一眼,“明雅在信上說了,隻要使用正確的話,自然毒藥可變解藥。她還說這東西是特意讓我為你備著的,萬一哪天你受了傷或是怎麽樣的話指不定能用得上呢。”


    “那你就替我好好收著吧。”周豐翼笑著低下頭,伸手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李四月微愣了一下,她問:“你今天晚上在家吃飯嗎?”


    “年節下應酬太多。”他搖了下頭,“今晚去聚仙樓與兵部的林大人吃飯,就不要等我了。”


    好吧,李四月幹笑了笑。這段時間他確實很忙,要不,還是等來年開春了再跟他說吧,李四月想。


    周豐翼出門後,李四月便一直待在屋子裏寫她的書,自從之前的月餅一事平息後,李四月便不曾再主動見過羅心蓮,除了每日的晨昏省定她幾乎不怎麽跟她們說話。有時在院子裏碰到倒是會跟麗姬說兩句,對於羅心蓮有時的主動邀請,她再沒有應約過。


    用過晚飯,李四月在院子裏閑庭信步權當消食,小安在一旁匯報著這段時間給將軍府送禮的那些人家,以及需要她回禮的人家。


    “驍騎營家的二夫人邀請夫人後日去她家賞梅花,據說是她表姨的兒子從北方搬回來的稀有品種,紅的白的黃的,開的跟春日裏一樣熱鬧呢。”


    “說我身體不舒服,推了。”李四月向來不喜歡那種場合,從來不是必要的聚會她都絕不會出席。


    “夫人出席的宴會太少了,你都不知道在都城貴族夫人們的眼裏你都成了首屈一指最難相處的貴婦了,大家都說你仗著貌美清高,丈夫軍功在身就......”小安拿眼覷著她。


    她卻隻是回頭笑了笑,毫不在意道:“我本來就貌美清高,我丈夫本來就軍功赫赫,她們沒說錯啊。”


    小安:“......”


    你這樣做人,是會沒朋友的。小安這樣想,不過李四月也不在意那些利益堆積起來的虛假朋友,跟那些貴婦聊天的時候李四月從來就沒笑過,有時即使敷衍兩下也假得可以。唯有看到宋青玉和明雅的來信時,她才真的笑得開心。


    而此時的聚仙樓內,林大人不住的給周豐翼添酒,二人倒是相談甚歡。


    “聽說開了年明王殿下就要回都城了,這幾年他盡在外麵協助,依著猜想也確實是該回來了。”林大人感歎著。


    說起明王周豐翼倒是有些好感,那位王爺可比崇王親近多了,若非是因常年不在都城,若是在必然要像榮王一般與他成為至交的。


    他笑著點頭:“皇上發了好幾道上諭命他回都,長沙城內隻怕是要變天了。”


    朝中人人其實都知道皇上突然急召明王回來的用意,幾位大王爺對儲位無不是虎視眈眈,但皇上似乎就像是跟大家都較上了勁,越是想要得到儲位者無論是否真有才能,他就是不給,反而就是相中了遠在天邊的明王。


    “周將軍有所有不知,這明王與我們皇上從小感情就最好,自然也更親近些。”林大人道,“更何況我們都心知肚明,皇上的病隻怕是越來越嚴重了,雖然內廷捂得緊,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啊。”


    “那林大人以為這儲位究竟誰應當得?”周豐翼問。


    “嗬嗬,這話可就不是我們做臣子該議論的了。”林大人一邊給他添酒一邊笑道,“天家的心思我們莫猜的好,這世道混亂,獨善其身最好啊。我可是知道的之前崇王殿下對將軍你......”


    周豐翼看著他,未說話。


    “哈哈哈,你不也一樣沒有追隨他嘛。”林大人笑了兩聲。


    這亂世中,站隊是一個技術活。就拿北方後唐來說吧,李存勖死後政亂紛爭,兄弟兒子爭破了頭顱,按說臣子們要站隊隻要選的是嫡係都不應當算錯。可偏偏誰能想到最後竟是李嗣源這個李家養子繼了位。


    所以,看不透局勢者,還是不要胡亂站隊的好。


    周豐翼喝了大半壺酒,竟隱隱有些醉意,他搖晃了一下頭,看著林大人:“你怎麽不喝?”


    “哎呀,我最近舊傷複發,不宜飲酒。”


    “哼,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斯文了。”周豐翼伸手去端酒杯,可是卻突然一陣頭昏腦漲,抬頭,眼前一陣光暈目眩,頭像被細針紮著痛一般,緊接著連腹部肚子也跟著鈍痛起來。


    “周將軍,你怎麽了?”林大人拍了拍他。


    周豐翼看向那林大人,隻覺他突然笑得有些奇怪,他一把拉住林大人:“你......你......”


    周豐翼半趴在桌上,混身難受,他知道這是中毒的跡象。


    林大人笑著站起了身:“嗬,你果然身體素質好啊,竟然生生喝了半壺才毒發。還是崇王殿下交待得對,凡事總得要多備個心眼兒。”


    “你竟然......”周豐翼怎麽也沒想到這林大人竟已暗中歸順了崇王,平時相交隻覺他這人跟自己一樣是個站中立秉行中庸之道的人,原來一切都是裝的,隻怕為今天他們計劃了很久了,畢竟自己得罪崇王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


    那崇王果然是個能按捺性子的人,好生了得,竟是讓他防不勝防。


    周豐翼拚盡全力拔出腰間配刀,欲向林大人砍去,可是林大人輕巧躲去了一邊,這時突然大門窗戶一起洞開,數十個黑衣人舉著明晃晃的大刀衝了進來,周豐翼大驚,忍著巨痛與昏暈感強行力敵。


    窗外烏雲濃霧,清冷至寒,下弦月半彎鉤,幽深似海。


    屋裏鬥成一片,周豐翼腥紅著雙眼,忍著五髒裂痛之感,頭暈目眩之覺,身上多處受傷,而且他發現所有受傷的地方無論傷勢重與不重,都會發出麻裂痛感,那刀刃上仍舊有毒,看來崇王是決心要殺他了。


    他找到空隙便把隨身帶著的煙花筒朝著窗外發射了出去,林大人還在一旁激烈的吼著:“殺了他,殺了他崇王重重有賞,快殺了他。”


    封檀剛從軍營回來,才洗了澡打算睡下便看到天邊一團紫色煙火飛起,他眉頭一緊,這是他們周家軍的特殊暗號,無論戰中還是戰外,凡是發射紫色煙火皆是最嚴重的一種求救信號。


    可是沒有戰事,大家都在準備著過年,軍中將士們哪裏會發這種信號,他跟周豐翼也不會吧。那這煙火是......


    但這信號不可大意,他立刻披了衣服策馬奔向將軍府。李四月正在教小安下棋,主仆兩個你來我往殺得正酣,見封檀闖進來,李四月瞪向齊管家:“這麽晚了,你怎麽守的門?”


    “那個......封少將一定要來,老,老奴也攔不住啊。”


    李四月又看向封檀:“這幾日小安確實是比較忙,可你就不能等她忙過這幾日再去看你,至於這麽心急大晚上的跑過來嗎?一副要興師問罪的表情。”


    小安羞紅了臉瞪著李四月,封檀卻急道:“將軍可以府上,我有急事找他。”


    “他去聚仙樓和那個什麽林大人吃酒了,怎麽了?”李四月看著他。


    “聚仙樓?”封檀一驚,轉身出屋,看向天邊,之前那煙火衝天的位置......他閉上眼將都城內外街道通通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李四月跟著出來看著他這副奇怪神色:“到底出什麽事了?”


    封檀皺眉看向李四月:“夫人,將軍有難,我立刻派人去聚仙樓救將軍。你讓周勤周武二人看緊門防,我沒回來前誰都別讓人進。”


    封檀說著便要離開,李四月一把拉住他:“你怎知他有難,究竟怎麽回事?”


    “現在一句兩句說不清,總之將軍向我發出求救信號了,一定是非常嚴重的事不然他不會發紫色煙花。”封檀說著便風風火火出府去了。


    李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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