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穆大夫似乎對於阿莫頡所言之地有他的猜測,這是他給少主的信!”黃河趕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來。


    謝長懷於微光中接過信,身形未動,握著那封信繼續問:“阿莫頡還交代了什麽?”


    黃河又道:“阿莫頡隻說是受他的師父之命來為薩迦法王尋找一位十三年前中了血蠱的幼女,至於尋這位幼女有何意圖,他也說不清楚!”


    謝長懷自然對西域密宗各派都有了解,其地教派眾多,競爭激烈。


    但自北地忽必烈薛禪汗十三年前與吐蕃薩迦昆氏教主八思巴在熙州有過會晤後,就尊其為上師,還與一幹王公子弟一起受了灌頂之禮,由此薩迦一派的勢力便越發壯大起來。


    六年前,在忽必烈爭儲奪位的鬥爭取得初步勝利時,他就立刻任命八思巴為國師,授予玉印,統領釋教。這幾年,八思巴越發受到重用。


    那場爭儲之戰中,這位薩迦法王也是功不可沒。


    可是,這位薩迦法王已然聲名顯赫、權勢滔天,如何還在尋找一位多年前下了蠱毒的幼女呢?


    而十三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


    趙重幻被救是在吉州府,於熙州府遠隔千裏,這位吐蕃法王為何會對一位漢人幼女如此執著?


    甚至不惜給她種下絕世少見的蠱毒以期能控製住她,這背後到底有何意圖?


    更奇異的是,為何趙重幻當年小小年紀卻可以從他們的手中逃脫?


    得虧最後被文履善所救,否則,她一介稚齡幼女該如何在這殘酷的人世間存活下來?


    阿莫頡當日在蓮動院所言關於骨笛、佛母轉世之類的話語不過皆是虛妄之辭。


    而他們也曾用那些神秘的所謂修行大法來蒙蔽欺瞞過賈似道一幹人等,還差點兒殘害了無辜少女的性命,如此不過也隻為控製住權貴罷了。


    他們對江南一直虎視眈眈,會采用這些手段倒也不足為奇,


    可是他們對趙重幻的別有所圖,到底所圖為何呢?


    謝長懷擰眉。


    “阿莫頡對於劫持趙姑娘的人也不是很了解,他們一直是暗中通過書信往來!他隻負責以骨笛尋找中蠱之人,後麵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完成!昨夜,他就是在等消息!”黃河道。


    他開始還猶疑穆大夫新鑽研出的叫心噬的藥物的作用,沒料到卻比寒春醉、忘昧等都更有效果,不但能控製人的意識,且還能不損傷人的記憶,簡直是“刑訊逼供“之必備良方。


    “運河上有什麽線索?”謝長懷又道。


    “渭水帶人沿著運河一帶查勘了一番,但是回來說並未有什麽有價值的發現!對方不但將落在河中的屍體都收走了,連岸上鼓聲響動的地方也毫無線索,那一帶隻有些草被踩踏的痕跡!”黃河回稟。


    “至於昭慶寺,他們暫時也沒有發現有人去尋找阿莫頡,倒是昭慶寺的方丈遣人去府衙報案了,說寺內西域來的高僧莫名其妙失蹤了!”


    謝長懷頷首,轉身看看外麵的天光,“蓮動院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昨夜那夥人既能在運河之上安排人手劫持他們,那麽必然是事先得了消息,而他能想到泄露行蹤的惟一疏漏就隻能是一個地方——那便是蓮動院。


    他與趙重幻為了尋找衛如祉跟蔣勝欲,先路過了一趟蓮動院。


    彼時,蓮動院中除了盧肇,還有幾位交好的士子,他們都是這屆恩科的舉人,閑來一起幫襯著盧肇教授那些孩子們讀書。


    最後他二人的行蹤被泄漏了,當時在的這些人自然都免不了嫌疑。


    “屬下已經安排他們去一一跟蹤了,但是,暫時還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屬下讓他們盯緊一些!”黃河道。


    謝長懷負手走向一旁的燭台,黃河見狀,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少主,不知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嗎?”


    “遣人去跟著木鴻聲他們,我發現他們大概對蔣公子、衛公子有了些興趣!”


    謝長懷想起今日在問清軒外的院牆邊上,自己跟衛如祉二人密談時,察覺到在另一側有人的氣息。以木鴻聲的多疑,必定會對衛蔣二人進行暗中調查。


    黃河一驚:“少主的意思是,木鴻聲莫非懷疑您是——”


    “也許吧!如今的局勢,不破則不立,也許木鴻聲也算不得是個黑手!”


    謝長懷不想再讓趙重幻繼續在平章府耽誤下去了,他需要有人來打破目前的僵局,“你回去告訴穆大夫,該準備的都準備好,時機也許很快就到了!”


    黃河恭謹地點頭。


    “對了,穆大夫有去夫人府上嗎?”謝長懷站在燭台前,驀然想起傷重的謝霜染來。


    黃河道:“今日也去了,白術說謝姑娘的傷大有起色,已經能喝一點羹湯了!還有,就是夫人那,江水回報說劉管家的侄兒來了臨安府。”


    “還說他已經去府衙投了案,主動讓他兒子將窯場與王家械鬥誤傷人命的案子給認了下來,還允諾說願意給王家賠償銀兩!據說王家基本已經同意了!”


    這劉老三倒是玩了一出棄卒保車,生生將士子們劄子上的這一樁關於賈平章縱容家奴仗勢行凶的罪狀給安撫住了。


    謝長懷冷冷一笑:“那夫人窯場中庫房失火之事,可有眉目?”


    “江水說他們私下裏抓住幾個有嫌疑的匠人審問了一下,確實就是劉家為了挑起是非買通琛瓷的一個匠人放的火!”黃河道。


    謝長懷凝神了頃刻,隨之冷漠地拋出一句:“派人在牢中去將劉家兒子的腿打斷!”


    黃河一怔,心中不由暗忖,誰說少主對夫人冷淡無情,這不就給夫人報仇來了?


    他立刻轉身從來路出去,一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謝長懷點了蠟燭,拆開穆涼聲送來的信件,沉默地瀏覽了一番。


    對於阿莫頡所言的馴養血蠱的地方,穆涼聲的猜測與他基本一致,他們都認為回鶻境內的魔鬼穀最有可能。至於,重新開啟血池的方法,穆涼聲卻沒有多言。


    以內力深厚之人的純陽精血灌啟血池?


    馴養血蠱之人當年到底是傷了多少人命才養出了那種毒物來?


    ------


    看完信,謝長懷緩緩將紙張放在燭火上輕燎下,火舌若暗夜的漩渦迅速吞噬了薄脆的紙張,留下幾不可握的一小抔煙灰,那煙灰在燭淚中糾纏,最後糾纏成一團分辨不清的燭油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笛上春行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枕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枕河並收藏笛上春行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