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去給公子包紮一下左臂!”穆涼聲背對著謝長懷,一邊梭巡打量著榻上少女的情況,一邊囑咐道。


    白芷他們頓下了往外退的步子,不由吃驚地一致看向謝長懷的方向——


    目前的江湖上能令花林樓少主負傷的敵手並不多見,今夜看來確實非同尋常!


    何況謝長懷還是一身玄衣,他們匆忙間誰也沒注意他受傷了,自然惟有鼻子超靈的穆大夫最敏銳。


    “不必!我無礙!”但謝長懷矢口回絕,“你們都出去!”


    “是!”幾人悄悄麵麵相視一下,隻能遵命。


    可不待渭水他們走出門口兩步,遽然一聲壓抑而囂厲的呻吟聲便猝不及防地傳了過來。


    那低啞的喉嚨口就如同被一隻可怕的鬼手給死死扼住般,渾然掙脫不出的痛楚與無助,但聲音的主人卻依舊拚力與之對抗著,一寸寸將氣息從身體裏推出來,發出求助般的哀鳴。


    謝長懷聞聲俊美的眉眼瞬間一變,他疾步返回榻邊,毫不避諱地握住趙重幻熱得發燙的纖手,眸色盛滿冷冽與焦灼,似寒潭凝凍。


    此時就見榻上神識全無的少女突然全身又開始劇烈顫動,而之前在馬車上他所施予的強大力量再次被血蠱衝破,重新在趙重幻身體裏肆無忌憚地開始暴虐狂躁。


    少女秀雅的遠山眉緊蹙如結,絕俗的麵容也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顯露在外的瑩白肌膚已經如同血玉般殷潤透明,甚至有些鼓動騷亂,似乎隨時都會像燃到極致的木炭般爆裂而開。


    而她額角上那一朵陪伴了十幾年的奇特青蓮此刻卻詭異地消失不見了。


    謝長懷知曉,血蠱已經開始在趙重幻的骨血裏快速遊弋了。


    一時,那種摧心剖肝的疼痛感在他的胸口再一次竄出。


    可是他卻無能為力,隻能默默地緊握趙重幻滾燙的小手,試圖給她安撫的力量。


    自幼年那場意外離開謝府後,他曾誓言要強大到不會讓自己再次遭遇這種莫可奈何的無力之感。


    但此刻,那可怕的無力感重又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如鯁骨在喉,芒刺在背,寸寸噬心。


    “涼聲,快一點!”他眼眸潮紅,臉色鐵青,向來冷靜自持的聲音也幹澀異常。


    那廂邊,渭水聽見動靜卻不忍回頭張顧。


    一路上,在馬車外他已經聽到了太多這般觸目驚心的響動,那種無能為力之感,令他也不禁滿心難受。


    他用力推著好奇到欲悄悄回頭的白芷出去。


    而穆涼聲早就嫻熟地拿出銀針與各種治療的械具,動作迅速地開始替趙重幻治療——


    “黃山,你們去後院招兩個醫婢過來!”


    他一邊打量著趙重幻的情形手上迅速下針,一邊沉聲吩咐道,“另外,再去備一浴桶寒冰水,捉幾隻血蛭來!快去!”


    已經退守門外的黃山等人聽到他一番吩咐,趕緊動作利索地紛紛行事。


    很快,物什便準備妥當,醫婢也都悄無聲息地來到雅閣內守在趙重幻跟前。


    渭水等人等在緊閉的門外,就默默聽著屋內少女時而發出的那一陣陣淒厲而痛苦的叫聲,都不自禁滿麵沉重地低下了頭。


    杏林雅閣外闊達的院子中,暗守的影衛於黑影中窺視著屋內進進出出的人影,藏在陰暗中的麵容上皆不由自主凝出霜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裏麵攪動人心的淒楚聲音才漸漸平息下來。


    白芷終於輕輕舒了口氣,忍不住揪著渭水壓低聲音問道:“到底出了何事?”


    “是啊,你們不過就是去一趟皋亭山尋蔣衛二位公子嗎?如何半夜三更的會發急救訊號?”白術也一臉詫異。


    黃山倒是沒急著問話,隻是這才有心去打量了下渭水。


    風燈下,他發現渭水臉色不佳,衣袍上也被煙灰水漬洇染一片,右臂的袖子還撕開一道細長的口子,整個人顯得出幾分狼狽來。


    此行,因為有趙重幻在,是故謝長懷隻招了渭水一人守衛安全。


    況且在臨安府中,敢對謝府公子有想法的人也屈指可數,誰會對一位皇親國戚家的富貴閑散公子起威脅之心呢?


    他們自來覺得回到臨安府便是花林樓諸君最輕快放鬆的時刻,頗有些紅塵煙火氣的消磨墮入。


    但是,今夜卻還是出了意外。


    這如果讓北上的秦山海知曉,非要扒了他們一層皮不可。


    聽著他們急切的詢問,渭水凝重的神色轉而露出激憤、痛恨之色,腦中也浮現出暗夜中運河上那一場沉默又殘酷的廝殺——


    “有人要劫殺趙姑娘!”


    半晌,他沙啞的嗓子眼裏才擠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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