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瑩中陰沉的雙眼死死盯著麵前少年那雙晶亮若初露的眸子。


    而他扯開她麵具的動作更是淩厲得一氣嗬成,可是發現她瞳底竟然毫無懼意時,他的冷笑更甚。


    但是,轉瞬間,廖瑩中的冷笑卻僵持在了他削瘦的臉上。


    而他的眼也遽然似被從高窗溜進的那一縷光線灼燒了下,微微眯縫了起來……


    原來,那張伶牙俐齒的小嘴竟是生在這般一張出塵絕豔、不落凡俗的臉孔之上!


    忽地,他居然莫名覺得她將自己藏起來似乎並非一件壞事。


    她這樣的一張臉,在臨安城中招搖,確然會惹出禍事來!


    他想起昨夜木鴻聲匆忙返回平章府後跟他所言的一番說辭。


    後者言辭裏有幾分閃爍,但是最後還是在他的追問之下說出趙重幻是位女子的真相,並且據說還是虛門宗叛逃的女弟子。


    當時,其實,他也驚了須臾!


    那樣淡然自若的少年竟是個女子,還是位修道的女子,確是意想不到!


    他自小因父親貪汙自縊一事而備受欺辱、輕視,雖然心中一份傲氣衝天,但是從來麵上學會的都是警小慎微、戰戰兢兢,不敢流露出半分不馴。


    直到在平章府站穩腳跟,他才顯出了幾分骨子裏天生的驕傲與桀驁。


    可是,眼前的少女卻頗為不同——


    昨夜一場大火之下,他親眼目睹這個戴著麵具的少女有條不紊地救人、無所畏懼地當著滿朝權貴的麵敘述案情。


    彼時,他雖然對她的自不量力充滿痛恨與鄙視,但是她作為一個小小差役卻可以那般不卑不亢、從容不迫,倒是令他心裏衍出一絲異樣的震動。


    ……


    短短一息,他心思卻輾轉千萬重。


    頓了下,他舉著人皮麵具不由掩飾地偏開眼睛,往後退了一步。


    “不知可滿足了廖先生獵奇的心呢?”


    趙重幻大義淩然地一笑,依舊目光平視對方,不驕不謅。


    廖瑩中齒關輕叩,眸色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顫,但是他敏銳地將自己藏入光線的晦暗處,同時也掩去所有異常的波動。


    “你一個小女子,倒是挺有機心!”


    他淡漠地負手道,“將衙內耍得團團轉!你說若是他知道你是個女子,之前你所謂的那些帝君附身、捉鬼之事還能自圓其說嗎?”


    趙重幻淡淡一笑。


    清絕的臉上再也不是戴著假麵時略顯僵硬的笑容,她眉黛微揚,幾絲光線流連在她發上,無法抑製地顯出其若明珠出匣般的漫擬無瑕。


    “衙內的目的不過就是尋到詩兒姑娘,至於在下用了什麽方法、手段,他自然沒有那麽多心思去在意!”


    “如今,他父親賈大人一力擔下綁架謀害良家少女之罪,按平章大人的本事,委實不需要再關注我這麽個小人物!”她目光幽淡。


    “可是,廖先生卻親自來到在皇城司,莫不是特意來欣賞下一個螻蟻般的小人物如何被皇城司的酷刑給屈打成招的?”她睇著他,口氣極為不屑。


    廖瑩中有些吃驚地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如今這個情勢,她就恰如魚肉在刀殂之下,卻仍然如此姿態,她何來之底氣?


    “不要逞一時口舌之歡!”


    他斂去異動,冷冷一嗤。


    “進了皇城司,你還能有什麽了不起的本事脫身嗎?即使你有武功又如何!惹到平章大人頭上,你以為自己還可以全身而退嗎?”他冷言威脅嘲諷。


    “平章大人既然費這麽大力氣給我編排了如此兩個罪名,想來並非隻是閑來無事報複報複而已!”


    趙重幻並未被他的言辭給嚇退,她瞳底光華炯炯。


    “我等升鬥小民之命在你們眼中不過就是蚍蜉過隙而已,死活不過一句話而已!可是,平章大人,卻自請官家派皇城司緝拿於我,想來——”


    她刻意頓住。


    “想來什麽?”他神情黑沉。


    “他老人家是有什麽難題無法解決了吧?”她盯著廖瑩中,一字一句道,“可是,隻要與我做個交易,我就能幫他解決了!”


    廖瑩中的視線一震,終於褪盡一直蘊在眉眼間的若看螻蟻般的輕慢,毫不掩飾地顯出勢均力敵的敵視與警惕來。


    “你是何意?”他的目光裏已經隱含殺機。


    趙重幻聳聳眉尖,神態自若道:“我可以告訴先生一個小秘密!”


    廖瑩中陰鬱盯視著她。


    默了幾息,他才道:“你想說什麽?”


    她梭巡了對方一眼,緩緩道:“若是我說十姨娘還活著,平章大人是不是更有興趣與我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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