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厲聲一喝,錢掌櫃自然是嚇得半死,可越是這時候,他越是不能夠承認,癟著嘴喊冤道:“侯爺冤枉,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侯爺若是不相信,盡管讓人去查,精心米鋪裏麵施粥用的米糧全部都是上佳的好米。”


    錢掌櫃或許是認為他的馬腳還沒有露出來,到這關頭,還想要掙紮一會兒。


    隻是,死到臨頭都還敢辯解,真的是如那秋後的螞蚱,不想蹦達幾天了。


    言殊身體動了動,換了個更好的看戲姿勢。


    果不其然,錢掌櫃的辯解讓平陽侯更是勃然大怒,手上重重的一揚,吳姨娘帶來的那一碗黴粥,兜頭淋下。


    “你說你冤枉,那這是什麽?”


    這麽長的時間,黴粥早就涼了,可錢掌櫃還是感覺到自己被兜頭淋了一把熱油,喉嚨燙的說不出話來。


    “這,這……”錢掌櫃支支吾吾。


    顧老夫人見狀對吳姨娘道:“吳氏,你之前說的那個夥計在哪?”


    吳姨娘低眉順眼的回答:“那個夥計早就等在府外麵,奴婢這就派人去叫他進來。”


    顧老夫人頷首。


    夥計?什麽夥計?


    錢掌櫃和魏氏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灰色短衫的夥計走了進來。


    這夥計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多的貴人,心裏麵緊張,腳下自己絆了自己一下,差點來個五體投地。


    “小的見過老夫人,侯爺,夫人,三小姐。”夥計連忙的跪下,磕了個響頭。


    “你是精心米鋪的夥計。”平陽侯滿臉威嚴的問。


    夥計戰戰兢兢的點頭:“小的是,小的在精心米鋪已經幹了五年了。”


    聞言,平陽侯肅目問:“看你也是個老實人,你來說說最近對災民施粥所用的米糧究竟是什麽米?”


    夥計聽了,有些小心翼翼,也很顧忌的看了眼跪在他身邊不遠處的錢掌櫃。


    “不必有所顧忌,本侯在這兒,要聽的是實話。”平陽侯眼神冰冷的落在魏氏和錢掌櫃身上。


    見狀,夥計低聲的回答:“小的不敢欺瞞侯爺,對災民施粥用的米糧,隻有最開始的一兩天是用的好米,後來掌櫃的覺得浪費,又說那些個災民都是賤人賤骨頭,好東西給他們吃了,還不如喂狗,就幹脆用了陳年的黴米代替。”


    “你這麽說有何證據?”


    “小的曾無意中看見,掌櫃的把那些黴米放在米鋪最下層的地窖裏,然後把原本該用的好米私底下賣給了一個姓王的商人。”這個夥計之前看起來膽子不算大,整個人猥瑣膽怯,這時候倒是露出了一兩分機靈樣,說起來有頭有尾的。


    錢掌櫃瞪圓了眼睛,目呲欲裂:“大俊,你居然敢在這裏汙蔑我,我要掐死你。”


    錢掌櫃撲騰的站起來,企圖去掐夥計的脖子。


    夥計人年輕身強力壯,錢掌櫃怎麽說也上了年紀,外強中幹,這時候,錢掌櫃非但沒有掐住夥計的脖子,反而被推了一把,四腳朝天,像一隻被翻了麵的王八烏龜。


    “掌櫃的,不是小的汙蔑你,是你做的太過分了。”夥計低著頭,細聲細氣地說,“那些災民遭了難,已經夠可憐了,明明是侯爺老夫人仁慈,你卻為了自己的私欲,不把那些災民當人看,還辜負了侯爺老夫人的一片慈心,小的雖然在你手底下做事,但實在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為。”


    “你,你……”前掌櫃臉紅脖子粗,眼珠子泛白,砰的一聲撅了過去。


    根據夥計提供的消息,平陽侯立馬派人去找那些黴米,還有那位姓王的商人。


    但事情還沒有結束,其他被叫來的掌櫃聽到這裏大概已經弄懂了發生什麽事情,頓時也有些人人自危。


    “管家,立馬把這個人拉去送官,府衙那邊叮囑一聲,這個人的罪名是吞沒公家財產。”平陽侯口吻冰冷的衝著侯府的管家吩咐道。


    侯府的管家是平陽侯的心腹,府裏外院的大事小事都是由他一手操持,由管家親自把人送去了府衙,罪名又是吞沒公家財產,可以說錢有富這輩子也別想出來了。


    這下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錢掌櫃,雙腿一蹬,徹底的撅了過去。


    錢掌櫃被人拉了下去,送進了府衙的大牢,以後是死是活就沒人知道了。


    屋子裏少了一個人,和之前也沒有多大區別,就和地上被碾死了一隻螻蟻一樣,正上方坐在主位上的平陽侯府的主子們有誰會在乎?


    下麵的那些個管事掌櫃心裏麵七上八下,更為忐忑不安。


    平陽侯麵無表情的看著眾人:“你們都是為我侯府辦事,本侯不會虧待你們,但施粥賑濟災民,本是響應陛下號召,也是侯府上下的一片善舉,如今精心米鋪的掌櫃錢有富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違背良心,天理不容的蠢事,本侯相信在座的各位,絕不是錢有富之輩,但各位也是參與了施粥的人,這段時間裏你們當中就沒有一人發現施粥的米糧被替換過嗎?”


    低下的人誠惶誠恐,額頭上冷汗淋漓。


    平陽侯一派威嚴,雙目炯炯有神,叫這些人麵上的心虛,心裏麵的惶恐,流露的一絲不剩。


    到底有人堅持不下去了,不安站了出來:“侯爺饒命,不是我等與錢有福狼狽為奸,而是我等根本不敢揭發他。”


    “有何不敢?”


    按常理來說,錢有富是一個米鋪的掌櫃,底下站著的其他人也是各大商鋪的掌櫃,從身份上來講他們和錢有富都是平級。


    第一個開口的人支支吾吾,其他的人也麵麵相覷,低著頭,絕口不言,明顯是顧及著什麽?


    平陽侯一拍桌子,臉上露出一抹怒色:“爾等還不從實招來?”


    平陽侯的威嚴讓底下這些人畏懼,膽子小的還下意識的退了兩步,最先開口的那人似乎也是怕了,壓低了聲音說道:“回稟侯爺,我等一早便發現了施粥的米糧被替換成了陳年的黴米,有心想要找錢有福討個說法,但卻被他擋了回來,而且還暗示我們,他這麽做是受了上麵的人指示,並且拿出了一樣信物。”


    上麵的人?


    平陽侯和顧老夫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魏氏,魏氏麵上竭力的維持鎮靜,但她過於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她自己內心的恐慌。


    “什麽信物?”


    一樣東西從開口的人手上交了上來,一塊牌子,上麵有一個魏字。


    這塊牌子是侯夫人魏氏的令牌,其他的人仿造不得,也擅用不得。


    看到這塊牌子,平陽侯休了魏氏的心都有了。


    麵對平陽侯恐怖的神色,魏氏麵白如紙:“侯爺,你聽我解釋,是這些人沆瀣一氣,串通好了來汙蔑妾身,妾身絕沒有用這塊牌子當信物。”


    “魏氏,到了這時候你還敢狡辯,難怪不得一個區區錢有富也敢把侯府的賑災米糧換成黴米,原來是有你這個毒婦在上麵指使。”


    毒婦二字一出,魏氏花容失色,臉盤子白的難看,嘴角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平陽侯怒火未息,半響,麵帶愧色的看向顧老夫人:“母親,魏氏犯下大錯,這段時間就讓她在昭和院內閉門思過,至於管家的權力隻好勞煩母親暫代。”


    顧老夫人平靜的點點頭:“事關重大,魏氏這段時間就讓她在昭和院內好好休息,至於管家的權利,有我一直替著也不是長久的事,我看瑜兒年紀也大了,可以為府裏麵分憂,這段時間就讓她跟在我身邊吧。”


    平陽侯自是應允。


    言殊從位置上站起身,服了服:“父親和祖母一片厚愛,瑜兒莫敢不從,並盡心竭力,協助祖母。”


    說完,言殊平靜的坐回了位子上,但是她越是平靜,魏氏心裏麵就越是氣不過,甚至就連言殊那邊看過來的目光,魏氏都覺得裏麵充斥著對她的嘲諷和鄙視。


    魏氏目呲盡裂,爬起來,指著言殊,歇斯底裏的喊:“她顧昕瑜有什麽資格奪得掌家之權,今日這一切就是她這個賤人算計我的,侯爺難道眼睛是瞎了嗎?這麽明顯也看不出來。”


    平陽侯臉上冰冷的表情凝固,麵對街頭巷尾罵街的瘋子一般的魏氏,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魏氏,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堂堂一品侯爵夫人,不是街頭巷尾的潑婦,瑜兒是侯府的小姐,有何不得掌管家之權?你若是看不明白,就回你的昭和院,多待一段時間,想想清楚。”


    平陽侯不是一個溫情的男人,即使平日裏看起來再溫和儒雅,骨子裏也有冷酷的一麵。


    魏氏這時候的叫囂相當於是對平陽侯一家之主威嚴的挑釁,平陽侯本就不滿魏氏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差一點為侯府帶來巨大的麻煩,現在魏氏非但不悔過,還敢指著他的鼻子叫罵他是不是瞎了眼,平陽侯又怎的還會對她有任何的溫情可言。


    若魏氏這時候沒有被憤怒蒙蔽頭腦,還有一絲理智,就當知道這時候她該做的不是瘋狂叫囂,而是退一步示弱。


    畢竟左相府還沒有倒,宮裏麵身為她親生女兒的昭儀娘娘還在,她的位置穩如泰山,一時的失利,接下來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惜,魏氏順風順水了大半輩子,在她一直看不上的言殊手上吃了個大虧,哪裏冷靜的下來,僅剩的一絲理智也被她內心屬於憤怒的巨獸給吞噬掉了。


    魏氏最後是被人拉了下去的,狼狽至極的被送回了昭和院。


    今日過後,平陽侯府上下恐怕都不會忘記魏氏這位侯夫人狼狽的姿態是個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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