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對不起’,她是發自內心的,因為她覺得她這一生最愧對的就是親秦衍了。


    秦衍是秦氏最拔尖的子孫,風骨清流,溫潤如玉。


    若沒有遇到她,勢必會有一場大造化。


    憑著他的本事支撐起秦氏門庭,必定能讓這個家族更上一層樓,成為與陸氏並肩的存在。


    可如今,秦氏夫婦所有的期許全部都毀在了她手裏。


    若秦衍不曾遇到她,現在應該已經事業有成,兒女繞膝。


    奈何攤上了她,被她給坑了,一句‘終生不娶’,斷了整個秦氏的希望。


    有時她在想,秦衍究竟對她用了怎樣的情,才讓他說出‘終身不娶’這樣的話。


    大概是極深的吧。


    深到她望塵莫及,傾盡一生都報不了還不了。


    秦夫人紅著眼眶看著她,眉目間流轉著複雜糾結的神色。


    單看眼前這丫頭的人品,那是好得沒話說,也與她投緣。


    但命運弄人,老天爺給了秦氏這樣的福氣,卻不給兩個小輩相守的機會。


    更令人無奈的是這丫頭愛的還是秦家的外甥,他們連爭取的餘地都沒有。


    若她挑唆自己的兒子去爭去搶去奪,那便是兄弟反目,同室操戈。


    不管最後誰贏了,對另外一方都是傷害跟遺憾。


    更何況這丫頭跟她外甥還孕育了三個孩子,彼此深愛,她若串著兒子去爭,如何對得起秦氏的列祖列宗?


    “酒酒,你來了。”


    耳邊傳來秦衍溫和的聲音,拉回了秦夫人飄忽的思緒,也打破了一室尷尬的氣氛。


    江酒下意識偏頭望去,就見秦衍推著輪椅從側門滑進來。


    正門有台階,有門檻,他坐著輪椅不方便。


    這側門應該是秦家人特意給他開的,直通外麵的前花園。


    秦衍是個驕傲的男人,要他天天被保鏢扛進扛出,對他的自尊心會是很沉重的打擊。


    秦氏夫婦了解兒子,怕他因為這個胡思亂想,所以開這麽道門保留了他的尊嚴。


    江酒看到他的瞬間,慢慢紅了眼眶,眸中有水霧在升騰。


    秦衍轉頭望向秦夫人,如同往昔一樣笑得溫和,“媽咪,酒酒這個點過來,應該沒用午餐,


    你讓廚房做幾道她喜歡吃的菜,人家過來做客,咱們可不能餓了她的肚子。”


    秦夫人深深看了兒子一眼,無聲一歎,轉身的時候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她不怨,就是有些飲恨,恨老天爺太會捉弄人,多般配的一雙人兒,卻有緣無分。


    目送秦夫人離開後,江酒輕輕舒了口氣,大步走到側門口,在秦衍麵前站定後緩緩蹲了下來。


    “我看看你的腿。”


    說完,她小心翼翼卷起了他的褲腿。


    秦衍右腿上的肌肉全部都長好了,不再似幾個月前那般白骨森森。


    江酒試著用指尖碰了碰新長出來的肌肉,問:“疼不疼?”


    秦衍笑著搖頭,“不疼,你無需這般小心翼翼,可以用點力的。”


    江酒鬆了口氣。


    摁著肌肉不疼,證明裏麵的骨頭已經長好了。


    隻要骨頭沒事兒,那她就有把握讓他重新站起來。


    驕傲如秦衍,她又怎能看著他在輪椅上坐一輩子?


    以他的性情,如果腿好不了,他怕是一生都會困在秦家。


    她已經負了他的情,困了他的心,不能再困住他的人,讓他在這方圓之地飽受折磨。


    漸漸的,她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


    肌肉鬆弛,沒有彈性,是因為沒下地的原因,如果多走走,幾個月就結實了。


    見表麵恢複得好,江酒不禁鬆了口氣。


    “基本長好了,接下來我會針對性的給你做複健,你腿上有些骨頭炸碎了,後來我給你裝了人造骨,


    雖然如今與你融為一體,都畢竟不是你身體裏的一部分,所以不好掌控,


    不過沒關係,你相信我,我會結合針灸術刺激你腿部的神經跟肌肉,咱們慢慢治。”


    秦衍淡淡一笑,“嗯,既然你都說慢慢治了,那就別著急,你剛回來,還沒歸家吧,在我這兒吃完飯,回去休息幾天再說。”


    江酒伸手握住了秦衍的手掌,溫聲道:“我再陪你出去走走,你應該很好奇我這幾個月在外麵的經曆吧,我一點一點說給你聽。”


    “好呀。”


    江酒推著他從側門折返,邊走邊道:“伯母她心裏不舒坦,我終是辜負了她曾經對我的相護。”


    秦衍拍了拍她放在輪椅推手上的手背,溫聲道:“別胡思亂想,母親活了大半輩子,看得開,


    她隻是不知該用怎樣的方式麵對你,給她一些時間,等她想開了,我保證她還像以前那樣。”


    “秦衍,我……”


    “別說對不起,別愧疚,不然白白惹我生氣。”


    江酒哽咽,微微別過了臉,任由眼眶裏的淚水滑落。


    秦衍笑了笑,伸手一指不遠處的涼亭,“我溫好了茶,去品品。”


    “好。”


    同一時刻。


    陸家公館,主屋書房內。


    陸父靠坐在沙發內,眯眼看著對麵坐著的兩個兒子,開口問:“你們兩到底誰接管陸氏?心裏有沒有個底?


    自從你們兩鬧出那些事兒後,家族裏的勢力開始蠢蠢欲動,如果你們兩不出手鎮壓,我擔心陸氏會發生內亂。”


    陸西弦連忙開口,“陸家還是大哥做主,之前之所以……”


    不等他說完,陸夜白突然插話道:“就按照一個月前決定的去安排,對外公布我退位,西弦頂上去,做陸氏新一任的家主。”


    陸西弦愕然,“大哥,咱們之前明明說好的,我隻借用家主之位追媳婦兒,等媳婦兒追到手了立馬……”


    陸夜白不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擺手道:“這件事就這麽辦,你大嫂還沒回來,我過去接她,你跟爹地聊聊繼任的事宜。”


    說完,他起身直接朝門口走去。


    陸西弦看著他的背影直瞪眼,後知後覺自己上當了。


    “爹,爹地,我大哥他,他該不會真的想做甩手掌櫃吧?”


    陸父無聲一歎。


    他算是看明白了,夜白就是欺負他弟弟好忽悠,所以挖了坑給他跳。


    “事實擺在眼前了,還用懷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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