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宸和季卓揚尚不知天寶樓內的動亂,在馬車裏一覺睡到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換了地方。


    暈倒前的雅間已經換作了哐當哐當平穩前行的馬車,兩人的手都是被巧妙地捆縛起來,既不會傷了筋脈,又無法用武力強行掙脫。身下墊著柔軟的天鵝絨毯子,哪怕躺在上麵略有顛簸,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從這樣的待遇看來,他們倒能夠算是高端的囚徒。


    季卓揚想。


    從小被寄予厚望培養,他最為擅長的事情其實並不是帝王之術,而是在壓抑的環境下苦中作樂。見百裏宸仍舊是迷迷瞪瞪的,立馬弓起身子用膝蓋在他身上輕輕頂了一下。


    “唔……”


    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嘴還沒被堵上,百裏宸深吸了一口馬車內還算正常的空氣。之前他被那樣的味道熏得頭昏腦漲的,哪怕有百裏霽清的解藥在,濃濃的脂粉氣息也是他最為討厭的。


    以後自己娶媳婦,絕對不找喜歡用這麽重的熏香的!


    百裏宸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小小的年紀就已經惦記起了還不知身在何方的媳婦是怎樣的羞羞的想法,一扭身子就和季卓揚拉開了一點距離。每次和這個家夥在一起總沒好事發生,下次說什麽也不會陪他到處走了!


    “小包子,離我那麽遠幹嘛,過來陪哥哥玩玩啊?”


    百裏宸雖然年紀不大,倒也能聽出季卓揚話中令人誤會的歧義,被調戲的感覺並不算好,讓他忍不住在黑暗的空間內狠狠剜了季卓揚一眼。


    兩人雖然刻意壓低了一點聲音,外麵趕車的車夫還是將裏麵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不由有些詫異這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娃娃怎會有這樣好的心態,發覺自己被綁架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難不成,他們上了七皇子的當?


    雖然是陽春三月,趕車人的後背上還是泛起了嗖嗖寒意,仿佛一條冰冷的毒蛇從衣服裏鑽了進來,貼著他的脊梁骨肆意爬行。他奉君主的命令專門過來一趟,要是還被大齊的七皇子給耍弄了,後果……


    想起之前被君主當許多人的麵大卸八塊的那名屬下,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夜色茫茫,讓他的心也跟著迷茫起來。馬車被停在路邊,趕車人心跳愈發狂亂,正準備打開車門進去看看,後頸忽然一涼,鋒利的寒刃緊逼動脈。


    一襲白衣的男子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把那張並不算好看的臉貼了過去,溫熱的氣息吐在耳畔,輕佻的語氣帶來的卻是地獄索魂使的冰冷氣息。


    “這位兄弟,那你要不要和哥哥玩玩?”


    *


    “呸!”


    三皇子季卓遠吐出嘴裏的那口水,他本來已經準備洗漱睡覺,養好精神迎接明天朝堂上的狂風暴雨,沒想到屬下夜入皇子府,又給他帶來了一條並不令人喜悅的消息。


    “薑瑉失敗了。”


    短短五個字,讓季卓遠的心情瞬間不美好了。


    打探到老七和小十一都進了天寶樓,季卓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躁動,想著怎麽也要橫插一杠。


    動用了與七皇子府中一名屬下交好的棋子,就有了青樓女子薑瑉與那名男子的打鬥。隻可惜他這次行事頗急,七皇子的計劃又太過縝密,季卓揚和百裏宸還是被老七的人帶走,讓他沒能得逞。


    “該死,有沒有派人去盯著老七?”


    “回三殿下,天寶樓著了火,疑似是七皇子放的。老鴇也沒了蹤影,估計也是七皇子帶走了。”


    一個“疑似”,一個“估計”,讓季卓遠氣得橫眉豎目,恨不得一腳就踹開這個無用的下屬。底下跪著的人感受到他身上的殺氣,不由縮了縮肩膀。


    明明是三皇子自己這次行事太過衝動,還怪到下屬身上來了。天寶樓忽然起大火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這座青樓是京都城著名的銷金窟,許多人夢寐以求也難以踏足的馨香寶地,誰能想到七皇子竟然狠到一把火就燒了?


    今天的事情其實要從三皇子季卓遠這裏說起,老總管的孿生弟弟從老總管那裏套出話,得知皇帝最近有擬傳位聖旨的意思,而筆鋒之下抉擇的兩個名字並非是他和季卓泰,而是費了半天勁才能想起的小十一。


    為此,季卓遠自然是暴跳如雷,恨不得衝到父皇麵前質問一番自己到底哪裏不如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娃娃。隻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他倒是想起來一個借刀殺人的好方法,不經意間把消息透露給了季卓泰。


    於是就有了季卓揚帶著百裏宸進天寶樓,季卓泰緊隨其後而到的事情。薑瑉探聽到季卓泰要把兩人綁走,假意幫助那名男子的同時也想把他迷暈再自己帶走兩人,而最終沒能成功,反而把性命搭了進去。


    “廢物,還不快點去天寶樓看看!”


    “天,天寶樓在救火啊……”


    季卓遠狠狠瞪了這名手下一眼,原來不光是反應速度慢,腦子也不靈光了,這樣的手下他要來何用!


    “天寶樓在救火,你們就不會趁亂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抓住老七痛腳的地方?”


    醍醐灌頂的話一出口,那人立馬如同木偶被主人提起牽引線來,不說精神煥發,也有了幾分幹勁:


    “是,三殿下請好好安眠!黎明之前屬下一定把事情漂漂亮亮地辦完!”


    殊不知季卓遠被他氣得已經頭痛無比,哪裏還有心思再去好好睡上一覺。聞言是哭笑不得,也懶得再和他浪費時間:“要去就快去,在這裏愣著做什麽,等死?”


    “是!”


    見那個酒囊飯袋終於挪動了身體,季卓遠才長長舒出一口氣,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


    *


    “哢噠”一聲,汪致遠把小刀刺進男子的大動脈,頓時血流如注。


    見那人軟塌塌地倒了下去,汪致遠也懶得去清理屍體,隻從他身上翻出鑰匙打開了馬車的門。


    “兩位小祖宗,可以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吧。”


    聽到熟悉的男聲,季卓揚率先從裏麵挪了出來,全然沒有一個皇子的形象。而汪致遠似乎是習慣了他這樣的作風,手起刀落,捆著季卓揚手腕的繩子就斷裂開來。


    百裏宸緊隨其後,在手腕似乎凝固的血液再次流通的時候才大口呼出氣來。眼前的男子生得並不算英俊,其餘五官倒也還行,隻是那隻彎如鉤的鼻子直接讓他和“俊”掛不上邊。但在這兩人看來,汪致遠今天是千般好,萬般妙。


    “沒想到你動作挺快啊,我還以為馬車要到城郊了你才能趕過來。”


    這是音色尚有一點軟糯的百裏小祖宗。


    “你穿白衣服還挺好看啊,比那紅豔豔的顏色順眼多了。”


    這是向來不走尋常路的季卓揚小祖宗。


    哪怕是被誇讚,汪致遠還是聳了聳肩膀,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來:“你們二位一路做做戲倒是清閑無比,隻可憐我被皇上派過來,一路好找。”


    “哪裏就清閑了,那個天寶樓裏麵的味道我可不想再去聞第二遍。”


    百裏宸隻要想起那樣的味道就頭皮發麻,他寧願在前線和敵人大打一架,也不想再去經受香脂膩粉的摧殘了。


    “不過是讓你陪本皇子冒個險而已——不對,一切有父皇的規劃在都算不得冒險,不過是做戲,瞧你抱怨得跟個長舌婦似的。”


    季卓揚輕笑一聲,尚未完全褪去青澀氣息的臉上難得流露出正經神色。那雙似蘊含著沉靜湖泊的眼瞳也好似以怒氣掀起了駭浪驚濤,這幾個哥哥一直把他當做小兔子一樣軟弱可欺,殊不知兔子還有反咬的時候,哪怕他並不想坐上那個位置,也不代表就會無所作為。


    “小刀借我用用。”


    汪致遠的目光落到馬車上,漫不經心地就把自己那柄削鐵如泥的匕首遞了上去。卻見眼前血光一閃,季卓揚一咬牙,在另外兩人愣神的瞬間,已經在自己的胳膊上劃開一道口子。


    扯開袖子,露出不亞於女子的一截纖細白皙手腕來。季卓揚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似乎對痛感已經失去了知覺。


    “你!”


    看到他忽然揮刀自殘,汪致遠沒來得及劈手去奪,此時也是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皇上讓自己過來就是要保護著季卓揚,這該保護的人受了傷,他頭上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汪致遠焦急的神色在臉上寫明明白白,讓季卓揚倒是哭笑不得,哪怕胳膊還在滴著血,還是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我在,父皇不會拿你怎麽樣的。況且這事你還算辦的漂亮,哪怕拿你怎麽樣,也是嘉獎。”


    “十一皇子此話當真?”


    軍隊離去之前,汪致遠又被季臨幾句話給攛掇地接了幾個他原先在京都城的“任務”,終於深諳季家人說話不可信的道理。此時哪怕季卓揚對他做了保證,他也堅信著皇家都是一窩狐狸,從老到小無一不狡猾,竟是把向來不摻合政事的他也拖進!了這深水裏。


    “那是自然,我皇家說話還能有假?”


    無視百裏宸投來的好奇打量目光,季卓揚微微一笑,隨意用衣服捂住傷口就回了馬車上,


    “走,送我回皇宮去。”


    ------題外話------


    忽然好喜歡季卓揚!!!在考慮要不要按照原劇本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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