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對父親的照顧,但礙於容熠川在這方麵的小氣,很謹慎地沒有靠他太近,而是保持著患者家屬跟醫生應有的分寸說:“謝謝你照顧他,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我在所不辭。”


    容熠川及時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裏的暖意讓我那顆充斥著懊悔的心緩緩放鬆下來,總算想起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保羅最開始見到他有類似的動作時,還會好奇地看個不停,仿佛這是什麽稀罕的不得了的場麵,但久而久之,他也看得麻木了,這時隻對我說:“不客氣,都是醫生應該做的。”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感不好意思地一點頭,然後尋了個理由誇讚道:“你中文說得越來越好了。”


    保羅對此果然受用,欣慰的表情直到進了病房都還掛在臉上。


    托容熠川親自安排過一番的福,父親所在是病房是療養院裏規格最高的單人間,除了保羅這個主治醫生,二十四小時都有經驗豐富的護工照料。


    這也難怪容熠川胸有成竹,壓根不怕沈承遠在他眼皮底下掀出什麽浪花。


    我理智上能明白他的打算,情感上卻還是不為當時的決定後悔,尤其在得知沈承遠手上根本不隻一條人命之後。


    誰能保證沈承遠不會魚死網破,打算把我父親當成他最後的籌碼?


    我來到床頭,在醫療儀器的滴滴聲中低頭看向父親憔悴蒼老的麵容,頓時對自己及時公開身份,送沈承遠進去吃牢飯的決定感到無比慶幸。


    一段時間不見,父親似乎微微胖了一些,氣色也好了很多。


    他在這裏的確是被照顧得不錯。


    我心裏難過得很,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見,就是握住父親枯槁的手,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讓他安心的語氣笑著說:“爸爸,我是然然,我來看你了,害我們的人已經進監獄了,你要好起來啊。”


    短短一句話說到最後,難免還是帶上了幾分難以掩飾的哽咽,幸好我及時收住,這才沒帶出哭腔。


    事情過去一年多了,我早就不再是那個活在他的庇護下的溫室裏的花朵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容熠川最近跟我形影不離的緣故,他跟從前相比,變得更體貼入微了,見我情緒不對,抬手摟住了我的肩膀以示安撫。


    我以為他當著保羅的麵也還是不忘演戲,並沒有多想,單就是自顧自地繼續細瞧父親的麵容。


    今天離開後,下次見麵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吧。


    我久久不願鬆開父親的手,但心裏始終清楚自己是要走的,結果剛將父親的手妥帖放回到身側,就看到一行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爸爸,你是不是聽到了……”


    這下子我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眼淚險些奪眶而出,話音更是顫抖到了快要無法將完整字句說完的地步。


    病床上的父親仍舊一動不動地躺著,奇跡沒有發生,但僅僅是這一滴淚,也足夠被我視為他康複的希望了。


    容熠川自始至終陪在我身邊,我卻是等到平複了情緒,才在側身想要找保羅詢問父親的狀況時意識到他的存在,當即陷入尷尬。


    “你是有話要問保羅吧?”他不以為然地給我讓出了地方,像是完全不在意方才的忽視。


    我因此立刻對上了保羅的目光,然後發現他竟然已經湊過來在觀察父親的情形了,當即屏息凝神,沒敢打擾,直到他觀察完畢,主動開口。


    保羅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上帝啊,奇跡真的要發生了,能對外界的刺激做出反應是好現象,這說明他的身體機能正在逐漸恢複,再過上一年半載,興許他就能醒過來,接受複健了。”


    “太好了,謝謝你。”我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然後便語塞在了當場,隻是明明心裏藏著許多與此事有關的話想說,但卻忽然不知道該先說哪句是好了。


    保羅來替我父親做治療,是因為容熠川的緣故,與我沒什麽幹係,因此他也並不期待我的回報,當真一門心思地琢磨起了治療方案。


    我心中對父親萬般不舍,走得一步三回頭,直到回到車裏,心情索性低落到了極點。


    容熠川看似平淡地問:“你怎麽了?”


    父親有了要醒過來的希望,對我來說應該是好事才對,我再這樣鬱鬱寡歡,委實是顯得反常,當即努力扯出微笑答複道:“沒什麽,隻是……覺得有點內疚,我這個女兒實在是差勁。”


    聞言,他眼睫低垂,沉悶地應了一聲,看起來像是想到了非常複雜的事似的。


    我用餘光觀察片刻,然後在心底暗道了一聲不好。


    容熠川名義上的父親恨不能置他於死地,他恐怕不見得能理解我的心情。


    車停在寬闊的林蔭道一側,順著前擋風玻璃望出去,目之所及是滿地的金黃色樹葉,秋意已經很濃了。


    容熠川在這樣的美景中對我說:“你不必擔心,等事情過去了,可以再來看他。如果你願意的話,還可以把他接回家裏照顧。”


    “家裏?”我說:“我家的別墅已經被沈承遠推平了,我已經沒有家了。”


    容熠川問:“推平了可以再蓋起來。”


    我搖了搖頭:“不必了,就算再蓋起來,也不是原來的家了。爸爸現在在療養院狀況很好,我也不想再來回挪動他。”


    “也好,”容熠川說:“等事情都結束了,如果你改主意了,可以隨時跟我說。”


    我沒有問事情什麽時候才會結束,但是想著昨夜半夢半醒之中聽到的他的呢喃,還是隻應了一聲。


    容熠川沉默片刻,難得同我說起了展望未來的話,放在從前,這是他絕不會做的事。


    我們兩個的約定中從來也不包括跟彼此有關的未來。


    “如果你爸以後能醒過來,我會給他安排一個比療養院更好的康複酒店,到時候他住得舒服,你想看去他也能更方便些。至於日常生活,你也不必擔心,最好的醫療團隊和陪護人員都會配備上。”


    他雖然喜怒無常,但是說話從來都算數,要麽一開始就不答應,要麽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輕易不會反悔。


    我先前會在他回來後的那個晚上使勁渾身解數讓他答應自己的請求,圖的就是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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