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八點鍾,店裏已經沒什麽生意可言了,零零星星的隻有幾個帶著自家寵物來看病的主人。


    店員見我懷裏的小貓連叫聲都微弱得不得了,連忙叫來醫生查看情況,得出的結果並不樂觀。


    “這隻貓應當是被人虐待過,不僅右腿和左邊的爪子有骨折,頭上也被人割去了一塊皮肉,已經發炎化膿,必須得馬上清潔傷口,進行手術,費用上不會太便宜,不知你們能不能接受?”


    醫生理所當然地把旁邊的沈承遠當成了我的朋友甚至伴侶,更是同時詢問了我們兩個人的意見。


    畢竟這小貓不過是隻髒兮兮的流浪貓,即便我們不管它,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沈承遠看起來十分急切:“當然能接受,我也是養過貓的人,不能眼看著一條小生命受苦。”


    我因為擔心小貓而緊張不已的心情險些當場因此放鬆下來。


    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真是臻於化境了,仿佛把受傷的小貓當成接近別人的工具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沒當著醫生的麵說漂亮話,單就是轉身找到店員,直接將治療所需的費用給繳清了。


    沈承遠見我這麽不給他麵子,倒是還能繼續維持那張戴在臉上的假麵,他像個掛件一樣跟在我身後,直到我得知小貓做完手術後還得住院觀察一夜,預備要離開,這才上前跟我搭話。


    “時間不早了,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不安全,不如讓我送你回去?”他看起來倒是很誠懇。


    我勾出個不達眼底的微笑:“不必了,有時候一個人可比兩個人安全多了,沈總你說是不是?”


    對我來說,沈承遠才是身邊最危險的存在。


    讓他送我回學校,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即便我掌握的信息遠比他多,在交鋒中也一直沒輸過,但男女之間的體力懸殊無疑是存在的。


    一旦他狗急跳牆,我就算放棄剛建立起來的多靠自己的原則,去向容熠川求助也會來不及。


    可禍不單行,正在我滿心警惕,隨時預備著甩開他的時候,身上忽然感到奇癢無比,尤其是先前抱過小貓的手臂。


    一陣不祥的預感迅速從心底升起。


    這反應實在是很像過敏,可我從前抱貓的時候,卻是從未有過類似的體驗,除非……


    我斂下眼睫,默不作聲地往外走了幾步,見沈承遠還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心如明鏡地轉過身去問了句:“沈先生是聽不明白我剛才的話麽?”


    沈承遠的目光極為細致的在我身上轉了一圈,最後更是直接鎖定在了我臉上,一看就是在尋找異樣,直到發現我確實是神色如常,這才意味深長道:“林小姐,你對我恐怕還是有些誤會。”


    他故意把話音拖得十分緩慢,就像是在等著我露出破綻一樣,我見此情景,即便是再難受也隻能忍著,不敢在他麵前表現出哪怕半分異樣。


    如果我的猜測真的再次不幸言中了,那他這一局八成是剛剛才開始,陷阱還在後麵呢。


    我想到這裏,把笑意維持得越發客氣完美:“沒有什麽誤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沈先生迫不及待想領亡妻保險金的模樣才是真麵目吧?我可不敢跟你這樣的人走在一處。”


    這樣銳利的措辭即便是逼不走他,也足以讓他繃不住眼前的假麵。


    沈承遠聽到我用如此平靜的語氣稱呼徐泠然為他的亡妻,果然眉心微蹙,露出了一點便是在深思的反應,即便他迅速反應過來,試圖舒展了神情去遮掩,也仍舊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當即不再掩飾對他的嘲諷之意,拋下一句“後會無期”便抬手攔了輛路過的出租車。


    沈承遠尚未從我那句話裏回過神來,等他意識到問題想要再追出來,我已經坐進出租車裏,離開寵物醫院好一段路了。


    我抬眸望著後視鏡裏被遠遠甩在後麵的身影,總算能卷起袖子看一眼手臂上的情形了。


    隻見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已經起了一片片的紅點,癢得讓我非得調動畢生的意誌力,才能忍住伸手去撓的衝動。


    出了這樣的意外情況,馬上就回學校顯然不是上策,我對司機報出了容熠川家的地址。


    天色已經不早了,但容熠川尚未休息,他眼睫微抬,將目光從工作上暫時挪開,然後略帶驚異地問:“今天不過第二天而已,你怎麽回來了?”


    依照我先前的表現,確實是該拖到最後一刻才離開學校,可沈承遠的舉措這樣反常,我想找個人商量對策的話,隻能是找他。


    我將今晚的情況詳細轉述完畢,然後將袖子挽起到上臂,好讓他看清皮膚上的異狀。


    容熠川眉心皺成個川字說:“我看你像是起了疹子,這種事拖不得,還是盡快去醫院吧,否則萬一是被流浪貓傳染了跳蚤,接下來會很麻煩。”


    我是不想時時刻刻待在他身邊,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但我更不想被他誤會是帶了傳染源在身上,連忙解釋說:“不用去醫院,我這應該是過敏了,從前我一碰山藥就會有這樣的症狀。“


    容熠川原本已經起身往書房外走去,預備著要帶我去醫院了,聽到這話才駐足道:“明知道自己山藥過敏你還吃?”


    “我沒吃,”我說,“我今天遇到沈承遠了,偶遇。”


    容熠川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了然:“你懷疑他在試探你?”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省力。


    我點頭道:“我今天的飲食裏絕對沒有與之有關的成分,除非——”


    證據尚未拿到手,我僅憑猜測實在是不敢把話說得太死。


    可容熠川多疑的毛病卻像是忽然痊愈了一般,他開口就提到了重點:“沈承遠做了手腳。”


    容熠川提醒我:“貓。”


    英雄所見略同。


    我頓時覺得過敏帶來的奇癢都沒那麽難熬了,及時接茬道:“他確實是知道我山藥過敏的事,既然能想到故技重施,利用受傷的小貓來博取我的同情,會往小貓身上灑山藥粉也不奇怪。”


    說到這裏,我心底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冷意,原來這根本不是沈承遠的懶惰和輕敵,而是從一開始就是個連環套!


    先用會讓我鄙夷的老招數讓我放鬆警惕,然後再把真正的意圖掩藏在表象之下,是我低估他了。


    容熠川見我神情有變,則是一副胸有成竹,早料到會如此的平和反應,他淡聲道:“沈承遠應該是已經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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