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雙眼睛隨著時藐藐的回答和問題,神色一變再變。


    他們殺過人嗎?


    殺過的。


    隻是他們殺的那些人都是該死之人。


    可這女娃娃這樣問,若是自己回答不好,她是不是就會拒絕為他們治療。


    老頭沉默,用滿是皺紋渾濁的眼睛盯著時藐藐。


    除了他們以外,能安然無恙上山走進這洞裏的人,這女娃娃還是頭一個。


    山裏有變異的咒人,洞口有無數劇毒的各種毒蛇。


    還有自己沒記錯的話,外麵現在應該是深夜。


    誰家女娃娃能有如此勇。


    深夜獨自上一座從未去過的荒山。


    不僅如此,她與那些咒人待在一起,也完全不會被感染,還敢上手觸碰,推翻他們身上詛咒的說法。


    沒有任何遲疑,開口就是告訴他們能治好。


    這怎麽能不讓他們激動。


    隻是她給希望的同時也給了絕望。


    眼前的女娃娃怎麽看都是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


    黑黢黢的小臉蛋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但那雙水靈的眼睛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


    “都殺過。”老頭沒有隱瞞,如實回答道。


    “但女娃娃,我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老頭怕她不相信,又長長歎口氣繼續說道:“不瞞女娃娃你,我們是巫族之人,一個不被看好又有很多人惦記的種族。”


    “你剛剛見到的人,有的是原來孟家村的村民,有的則是迷路誤入這裏的流民和商人。”


    “他們也被傳染了詛咒,因而永遠留在了這裏。”


    “這個地下城,就是他們和我們日複一日,花了七八年所建出來的。”


    “山下的孟乾村,是我們初來時所建,那時候我們還有很多人是正常人。”


    “後來漸漸,就剩下我們了,我們也就成了守村人。”


    “不能離開這裏。”


    “女娃娃, 你既然有辦法,能不能救救他們。”老頭眼神傷感,有些難過開口的請求道。


    “不是我不治,你應該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剔去腐肉,你覺得他們還剩什麽。”


    老頭不敢想,他們沒有肉血淋淋的樣子。


    “外麵的那些人油煉製的不滅長燈是你們所煉製的。”時藐藐繼續詢問道。


    老頭眨眨眼,垂下眼眸難過點頭,“是。”


    “那是我們用中……中蠱後死去的人煉製的。”


    聽完老頭的話,大致的了解了他們為何會變成那樣。


    時藐藐讓他伸出手。


    老頭抬眸,沒有多想就伸出皺巴巴的一雙幹枯的老手。


    搭上脈,房間裏陷入了一片安靜。


    片刻後,時藐藐才緩緩開口,“你們是不是也會時常失控?”


    老頭看著她那雙如同婦人一般粗糙的手正陷入沉思,聽到時藐藐的問話,回過神,朝著她點點頭。


    滄桑嘶啞的年邁聲說著他這些年的過往。


    “有時候,我們就會變的和怪物一樣的嗜血,因為村裏沒人,所以山裏的獵物成了我們發狂嗜殺時的對象。”


    “還有我們的仇人。”


    “一次無意中我們發現,被我們殺死的人,會複活變成怪物,而獵物卻不會。”


    時藐藐收回手不語。


    猜測他們可能是因為血脈特殊,所以蠱蟲才會一直潛伏在他們身體裏。


    被他們抓的人因為死亡狀態,傳播了蟲卵在屍體上,所以才會成為他們口中的怪物。


    “與我來的村民缺水,我前麵進來時聽到這山洞裏有水流的聲音。”


    “女娃娃,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沒事,可這蠱毒會傳染,在那村裏你們的人最好別待太久。”


    “山洞裏確實有地下水,可我們不能給你們打的。”


    “無意之間進來的人,至今沒有出去過的,大多數的人就是因為喝了這裏的水和吃了食物。”


    “那些人承受住的成了咒人,沒有承受住的都成了一具屍體。”


    “這就像一個詛咒,沒人能活著走出這個被詛咒的村。”


    “帶我去看看吧,順便讓人去準備一套銀針。”


    “你,你這是答應我們了?”


    “看的出來,你們並無害人之心。”


    老頭連連點頭,起身帶著時藐藐往外走。


    等在外麵的人一臉著急,看到他們出來後立刻上前。


    老頭見到人壓製心裏的激動,立刻朝著兩個少年吩咐道:“紀軒紀年,你們帶這女娃娃去地下泉眼處。”


    “好的,爺爺。”


    “她是我們的貴客,你們可要好好招待。”


    “孫兒明白。”


    “其他人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吧。”


    “楓兒,你跟我來。”


    “好。”


    兩個少年拿著火把,帶著時藐藐離開。


    那個被叫紀年的少年小心翼翼,時不時回頭觀察時藐藐,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的本事,讓自己的爺爺都對她禮讓三分。


    “小姑娘,你叫什麽。”


    “嗯。”


    “你們看上去也不大。”時藐藐表情淡淡開口。


    “嘿嘿,我叫紀軒,今年都十四,這是我弟弟紀年,十三歲,小姑娘,你今年有八歲嗎?”紀軒帶著一點憨氣露出小虎牙笑著。


    “時藐藐,藐視的藐,今年十二。”


    “什麽。”紀軒紀年異口同聲,一臉吃驚的看著時藐藐。


    “你,你說你十二?”


    “天啊,那你看上去怎麽和一個孩子一樣。”


    “長不高。”時藐藐沒有逃避,隻是淡淡回應。


    長不大的這事在時君臨胡言舟他們長高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看來自己無論是小天道還是在凡間的人類,自己都無法長成大人的模樣。


    不過,這事對於她來說就是習以為常,並沒有什麽問題。


    紀軒紀年兩個少年對視一眼。


    紀軒尬笑的換了一個話題。


    “你叫時藐藐嗎?那我們以後可以叫你藐藐妹妹嗎?”


    “叫我名字便可。”


    “好。”紀軒歡喜的點頭應下,臉上的傻笑就一直沒有停過。


    倒是紀年,驚訝過後一言不發。


    時藐藐很快就被帶到了地下泉眼處。


    水潭裏的地下水清澈見底,底下全是黃泥岩石。


    周圍也都是岩石,山泉水從岩石處流出。


    “滴答滴答!!”


    周邊潮濕的岩石上水滴緩緩滴下,在山洞裏滴落的聲音格外清晰。


    時藐藐蹲下順著岩壁走了一圈。


    發現旁邊全是蟲卵。


    山洞裏陰暗潮濕環境剛剛適合這些蟲卵寄居長眠,也讓他們延緩了腐爛與死亡。


    若是如老頭所說的一樣,那隻能說明這座山恐怕早就被這種蠱蟲的蟲卵占據。


    時藐藐轉念一想,對於凡人來說,這裏就是地獄。


    因為這裏就是一個大型的蠱蟲養殖場。


    那村裏周圍的那些白霧又是怎麽回事。


    時藐藐起身,對著紀軒紀年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藐藐,可是有什麽發現?”


    時藐藐轉身朝著來時的路,邊走邊問道:“你們在這裏避世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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