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雖然冷,但今晚夜空澄明,深淺不一的幽藍緩緩遊動,幾顆星子若隱若現。整個城市燈火旖旎,臨近年底,各個飯店夜宵店都在營業。


    售賣各種年貨的小商店也延長了營業的時間,就連路邊三三兩兩的小商販也沒有收攤回家的意思,生意還不賴,人來人往,喜笑顏開。


    窗外的街景一如既往,路過的人們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喜氣與忙碌,畢竟要過年了。各處仍有各處的熱鬧,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酒香與臘梅的冷甜之氣,深吸一口,甚是妥帖舒適。


    越是快要過年,不大不小的治安事件就越多,需要走訪慰問的地方也越多。我和祝瀟瀟剛剛走訪慰問完一家貧困戶回來,在車上我把張九炎給他製的護身符遞給了他。


    “給你一個平安符,護佑你平平安安,你可得隨身帶著啊。”我將張九炎製的符遞過。


    用張九炎的話說,我那符他收360塊是為了幫我破財免災,他把祝瀟瀟請符的錢退了回來,是因為烈士為了守護人民群眾而犧牲,照顧烈士家屬人人有責,理應免費。


    “哈,你還信這個,”祝瀟瀟嘴上說著,還是把符拿起來揣進了上衣口袋,“是上次奪刀的事嚇著你了?”


    “你以後遇到事情,不要隻顧往上衝行不行,遇事動動腦子,用點智慧一樣可以解決問題。”張九炎曾經提議讓祝瀟瀟做文職,我話到嘴邊卻怎麽也把這個提議說不出口。


    “我那不是怕人民群眾受到傷害嘛。”祝瀟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他這句話我沒有任何理由反駁,換作是我也會一樣。實際上,自打我們穿上這身警服那天起,無論是幹警還是實習幹警,是正式的警察還是輔警,隻要危險在前,我們就沒有退縮的餘地。在我們心裏,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永遠高於一切,就算知道衝上去會死,我們也要衝到最前麵,一定要擋在老百姓前麵,為他們爭取生存的機會。


    眼前祝瀟瀟的狀態,他這是完全比照著他的烈士父兄來的了。可是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家裏就隻剩下一個媽媽,那也太可憐了。


    “瀟瀟,你有沒有想過回去看看你家祖墳。”我想起張九炎說的,他們家一直出事,且全是男丁,大概率是祖墳出了問題。


    “我都好久沒有回過老家啦。自從爸爸去世,我們就一直沒再回去過。後來哥哥也走了,我們就更沒有回去過了。怎麽了?”


    算了,我還是不說了,看他那樣子,說了也不會相信,更不會真的去做些什麽,還是改時間再去磨磨張九炎,讓他想想其他辦法吧。反正他要照顧烈士家屬,做什麽都免費,這羊毛不薅白不薅。


    “話說,明天的慰問名單裏,又有王德友一家?”回到局裏,我拿出報表研究第二天要走訪的路線,一眼就看到了王德友的名字,“又是我倆去?”


    “他們家也是年下需要慰問的貧困戶之一,這快要過年,要送一些米麵糧油和慰問金,提高他們過春節的生活質量。”祝瀟瀟接過名單,“我也特討厭他們兒子,看著他虐玩小動物我就來氣,但是周隊說得對,不能因個人厭惡影響本職工作,還是得去。”


    “我一進他們家,我就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不舒服。”我想了想,“明天我們叫上張九炎一起吧。”


    ……


    臨近年底,所有人都在為過去的一年做總結、曬成果,我們走訪的貧困戶也都添置新裝、裝飾門楣,臉上洋溢著喜氣洋洋,和這些熱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張九炎氣呼呼的臉。


    他此時正一邊瞪我,一邊恨恨咬著油條,就跟他咬的不是早餐,而是我一樣。嗬嗬,這個幼稚鬼。


    “行啦,你也別一直黑著一張臉行不行,咱是去搞慰問,你這表情別人看了還以為你舍不得慰問品呢。笑一笑嘛,要讓被慰問的群眾感受到我們的關心和愛。”


    “七點就跑到我家門口勁拍門。不光把我吵起來,還把要去買菜的孟阿姨提前吵出來了。就你倆這身衣服,加上你拍門時那一臉正氣的樣子,我再上你們這車。一會回去還指不定會傳出什麽新聞來呢。換你你能笑得出來嗎?再說了,我公司沒事幹嗎?我還陪你去慰問。”張九炎猛咬了口油條,就跟咬下去痛的是我一樣。


    “這不是給你買了早飯賠罪嘛,”我嬉皮笑臉,又遞過去一杯豆漿,“你都說王德友家裏磁場有問題了,你不去就我跟瀟瀟我倆hold不住。”


    就在我和張九炎來回掰扯、祝瀟瀟時不時的煽風點火中,到達了王德友家裏。


    相比其他人家裏的熱鬧,王德友家裏要冷清了許多,可能是沒有真正主事的人的原因,他們家裏年味十分寡淡。我們到的時候,王德友靠在門口曬太陽,他舅舅坐在一邊表情有些歎息,張再英收拾著一些蔬菜,王成銘正在玩貓。


    對,玩貓。他把小貓後腿用繩子拴著,係在水桶上的提攔上,把小貓倒吊在水桶裏,往裏一點一點加水,小貓不上不下沒有著力點,正四肢亂舞,不停掙紮著。


    從桶裏冒出的熱氣來看,他加的水的溫度怕是不低。


    看到這個場景,張九炎皺起了眉,我捏緊了拳頭,祝瀟瀟則是直接衝了上去。


    “你有病吧!”祝瀟瀟不顧小貓掙紮,直接從桶裏托起小貓,以致手被抓了好幾下,終於把小貓拽了出來。


    可能是看到我們對著他的眼神快要噴出火來,王成銘有些心虛,辯解道:“我在給小貓洗澡呢。”


    “洗澡?你洗澡用這麽燙的水啊,你洗一個給我看看,”祝瀟瀟伸手試了試水的溫度,剛挨著水麵又被燙得縮了回來,“別說洗澡,你要能把手浸下去我都敬你是條漢子。”


    祝瀟瀟把小貓平放在旁邊,粗略看了看,又繼續對王成銘進行批評說教。王成銘漲紅了臉,偶爾爭辯幾句,又很快被祝瀟瀟反駁得說不出話來。一個理直氣壯,一個聲若蚊蚋,兩個人就這麽反反複複掰扯著。


    唉,氣憤歸氣憤,還得有人記著正事不是。任由祝瀟瀟和王成銘在一旁掰扯,我拎著慰問品走到一旁笑眯眯看著我們的張再英麵前,把東西往她手裏一遞:“阿姨,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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