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罪城,已經成了危城。


    聖堂的空中樓閣,庭院,在大王花的奮力掙紮下,轟然倒塌,地麵像是被犁過了一遍似的,地下的泥土翻了上來。


    到處是哀嚎和痛苦。


    因躲避不急,被廢墟掩埋的屍體,不計其數,數十名守衛,甚至來不及呼救,就被那凶殘的大王花所嚼碎。


    絕望。


    緊接著帶來的是墜入深淵般的恐懼。


    “術王呢?”


    “城市都要被毀滅了,為什麽術王還沒出現?”


    所有的人,將心底的唯一希望寄托給了術王,他們呼喚著術王,希望術王會從天而降,像以前一樣拯救這座城市似的,再一次拯救她們。


    隻是,她們注定要失望了。


    這一次,沒有人能救的了她們。


    術王也不行。


    “可惡…”芋婆婆從地上爬起,她的一個胳膊被剛剛一道飛來的碎片打碎,然後又被埋在了廢墟之下。


    聖堂大殿中,主要的幹部麵臨著大王花的威脅,連出門都做不到。


    更別說救人了。


    這是死局,沒人能救聖堂,術王也不行,從人類方動用最高戰力——君主的那一刻開始,就表明了領主議會的決心。


    哪怕要得罪了術王以及斬邪師協會,這件事也必須達成。


    五星君主,全世界所有陣營加起來都不超過兩手數。


    五星君主的下場,就是一場屠殺,一場降維打擊。


    是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發光草綻放著從白天吸收的太陽光,將戰場的中央照的很亮。


    整個城市,似乎除了這裏,已經全被黑夜吞沒,孤零零的身影從廢墟走來,廢墟上的石塊,割破了她那稚嫩的腳踝。


    “我來了。”


    她隻有一句話,便走到了燈光之中,發光草簇擁著她,似乎將她奉為了神明,黑夜中,一撮亮光,飄舞而來,是空中花園的發光蝴蝶,繞著她旋轉,似乎為她挽別。


    妙苓坦然地站在顯眼的地方,抬起她的腦袋,倔強的目光望著天空中矗立的身影,沒有低頭,沒有恐懼,隻有坦然的接受。


    “妙苓…”


    廢墟中,芋婆婆推開壓在自己腿上的石板,出神地看著站了出來的妙苓,她怎麽也沒料到妙苓會出現。


    “妙苓,回來…”芋婆婆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球,不顧身體的傷勢,朝著妙苓踉蹌走去。


    妙苓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怎麽可能忍心看到妙苓走向深淵,走向那永恒的黑暗懸崖。


    被人類抓走的芷蘭族,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


    甚至…


    再找不到她們存在的痕跡。


    她們就像被世界抹除了一切痕跡,關於她的記憶,文字,描述,所有有關的一切,都會被無形的力量給抹除。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消失,也是真正意義上的抹除。


    芋婆婆不記得芷蘭族消失了多少位,因為她記不起來,就像雅人的母親是誰一樣,她沒有任何印象。


    雅人和霧紗也記不得,因為,關於她的記憶隻剩下了空白。


    就像一張合照的照片,當她離開後,她的身影會逐漸模糊,你想不起她的模樣,想不起她和你說過的話,甚至有一天你想不起她是誰?


    你隻會感覺到悲傷,但又找不到為了誰去悲傷。


    消失,比死亡更可怕。


    “回來!!”


    芋婆婆扶著殘垣斷壁,一步步走向妙苓。


    天空中的君主落了下來。


    君主不會飛,他也不會飛,停留在空中的原因,隻是他借助了領具。


    那道身影落在妙苓麵前,揮一揮手,便讓妙苓的血液從額頭漂出。


    這一滴血出現後,在她那濃密的長發下,多了幾根白發。


    “你很識趣!”五星君主讚賞了一句。


    妙苓聽到他的話,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好像就可以救大家了。


    五星君主伸出手掌,一顆五彩的石頭,從他手中浮現,那塊石頭裏有無數的幻境,美好的,絕望的,哭泣的,甜蜜的,那一幅幅畫麵,像是書寫著人生。


    這便是三神器之一的幻夢,擁有修改世界,剝奪世界記憶的力量。


    妙苓回頭看了一眼,廢墟下的那些絕望的眼睛,露出滿臉的期待,芋婆婆那蹣跚的腳步,以及那碎掉的手臂…


    聖堂,我的家。


    今天,我要走了。


    妙苓沒有猶豫,走向了那塊水晶。


    幻夢的力量,徐徐的鑽入她的體內,夢幻般的景色,將她包圍。


    聖堂中…


    所有人,記憶像是被抽水的水泵一般,將她們的記憶,剝奪了下來。


    那些存在她們記憶中的妙苓,從原本的一幅幅畫麵中模糊了聲音,消失了身影。


    “不…不要抽走我的記憶…”


    芋婆婆抱著頭,痛苦的嘶鳴。


    在她的記憶力,那個她抱著的孩子,那個剛學會走路,那個開口學會的第一句話,都在緩緩地消失。


    聲音沒了,畫麵模糊,記憶也隨之消逝。


    她…是誰?


    為什麽,我的心那麽悲傷。


    呂小斐感覺到自己的記憶變得模糊了。


    “明…約定…好……”


    聲音的斷斷續續,像是壞掉的收音機,讓他想不起一些東西。


    “…他…好人…”


    “約定…”


    約定,我和誰做了約定?


    為什麽?


    我想不起來了?


    ta是誰?


    ta是男是女?


    ta叫什麽?


    ta為何和我有約定?


    為什麽我完全記不得?


    呂小斐勉強趴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的黑暗閃爍的最後的光,好像吸收了他所有有關那個人的一切。


    “到底忘記了什麽?”


    可惡。


    呂小斐感覺出,自己的記憶,好像少了點東西,一點很重要的東西。


    生命海


    一道身影突然間停滯,疲憊的臉龐上掛著晶瑩的淚,絕望的悲泣聲,衝破了雲霄。


    “我的寶兒…”


    這一刻,什麽都不重要了。


    “滾開,我要回去…”


    無數的獄獸形成的包圍將她困在這生命海中,她的記憶逐漸地被剝離,但她的信念卻無比的堅定。


    我要回去,回聖堂…


    哪怕她記不得為什麽要回聖堂,她也要回去…


    “我為什麽在流淚!”雅人摸著自己濕潤的眼角,“我還要去救大家,可是,我的腿為什麽這麽軟。”


    安林心髒痛的難以呼吸,“我為什麽這麽難受,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是誰?究竟是誰?”呂小斐,“雅人、安林…還有誰?”


    “雅人、安林…”


    “雅人、安林、妙苓…”


    “妙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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