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早就已經放開了她,可她依舊狼狽地倒在地上,怎麽都起不來。


    看到唐淺這副痛苦的模樣,裴西顧不覺得她狼狽,他隻是心裏疼,為她而疼。


    可是想到他與唐家的不共戴天,想到她一次又一次對裴若顏的迫害,終究,他還是強迫自己將臉轉到一旁,用最冷最無情的聲音開口,“唐淺,你知道我這一生,最後悔什麽麽?”


    “我裴西顧這一生,最後悔的便是,碰過你唐淺。”


    他這一生,最後悔的是碰過她唐淺呢!


    唐淺澀然而笑,她的身下,有大片的血色暈開,但她那張忽而帶笑的臉,竟是比那大片的鮮紅更豔麗。


    豔光四射,一笑傾城。


    許久許久之後,裴西顧聽到了她那縹緲得仿佛在雲端的聲音。


    “裴西顧,我也後悔過。我這一生,最後悔兩件事。”


    “我後悔,愛上了你,我更後悔,在你九歲,我六歲那年,不顧生死,在爆炸中救了你。”


    真的,唐淺後悔了。


    曾經以為,愛上一個人,便願意為了他,不顧一切,可當家破人亡,痛失兩個孩子之後,她才發現,原來,再深沉的愛,也會令人疲憊的。


    如果不是當年她救了裴西顧,引狼入室,唐氏不會破產,爸爸不會被逼死,媽媽也不會心髒病嚴重惡化,朝不保夕。


    她更不會,在監獄中度過生不如死的三年,兩次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處。


    本來,看到唐淺這副身上沾滿血紅的淒慘模樣,裴西顧還心疼,聽了她剛才那一番話,他的心中,隻剩下了無邊的冷。


    “唐淺,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臉來搶占顏顏的功勞?!你特麽你可真惡心!滾!”


    滾啊……


    滾不動了呢!


    唐淺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躺在地上,她不想在裴西顧麵前展露出更多的狼狽,但她的身上,真的是太疼了,終究,她那沉重的眼皮,一點點闔上。


    昏昏沉沉之中,她仿佛聽到了她年少時候的聲音。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西顧,裴西顧,你一定是個重情又念舊的人,我們結婚後,你肯定不會被外麵的鶯鶯燕燕迷了眼!”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的確重情又念舊,可惜,他念的,不是她唐淺,而是裴若顏。


    從一開始,她就輸了。


    一敗塗地。


    救護車的警笛聲忽然想起,唐淺聽到有人問,“先生,我們要不要把太太也抬到救護車上?”


    “不必!”


    裴西顧的聲音,一如記憶中的殘忍,“不過是一個蛇蠍心腸的髒東西,她死了也是活該!”


    她死了也是活該……


    腳步聲漸行漸遠,唐淺以為,疼了這麽多年,她這顆心,應該早就已經疼到麻木了,可聽著他這句話,她發現,她這顆心,還是會疼啊。


    如同被鈍刀一寸寸淩遲,讓她就算是昏睡不醒,也沉淪在無盡的苦痛之中,怎麽都無法從這苦海中抽身而出。


    “淺淺!”


    沈傾趕到小旅館的時候,她就看到,空寂的小旅館中,唐淺一動不動地躺在大廳冰冷的地麵上。


    她的身下,有大片的鮮紅暈開,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她那長如蝶翼的睫毛,一動不動,仿佛死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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