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之後,不二的酒勁兒基本上就消散了。剛才隱約感到的困意也跟著消失了。


    他靠在床頭,一開始在琢磨明天的出賽表,但琢磨了一會兒之後,他就習慣性的任憑思緒胡亂的飄到了別處。


    “我從未愛過一隻羚羊……”


    不二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那句話。


    聽到不二突然開了腔,手塚將視線從書上挪開,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我還是覺得……”他思忖著開口說道:“你好像有什麽心事。”


    “嗯,你的感覺沒錯。”不二滑進被子裏,把臉埋在枕頭上,沒半分鍾就又隻露出一個腦袋,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圈。


    不二轉過身,看著窗外的雨侵襲著夜色。窗戶上漸漸呃蒙上了一層霧氣,隻能看到雨滴打在玻璃上留下的長長的尾線。


    “今年澳洲的雨也蠻多的。”


    “嗯,是啊。”手塚看了一眼窗外,又轉過頭看看不二,等待著他什麽時候能將談話進入正題。又或許不二想要探討的話題就此戛然而止也未可知,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重新翻出來聊幾句。或許他催促一下,他就能夠繼續講下去,然後一直聊到話題結束。但是他卻不想這麽做。他想要等待著,看著事情自然的發展下去,就像一個期待孩童成長的大人。


    “今天你在酒吧和你的朋友聊了很久吧。”不二突然問道。


    “是啊。”手塚平靜的答道:“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日本隊一路贏下來,似乎成了不小的話題。而且馬上就是八分之一決賽了,日本隊的出現無疑成為了一些想要力爭上遊的隊伍們的麻煩。跟那些家夥聊一聊,或許能得到不少最新的情報。”


    “那你那邊有收獲嗎?”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關於中學組的消息並不多,進入八分之一決賽的隊伍與想象中的沒兩樣,除了剛剛被刷掉的英國隊之外,其他的隊伍都在預想當中。至於二隊,明天就看你們的了。明天其他組的比賽我會去看,如果不出問題的話,二隊的情況應該會和一隊一樣。”


    “哎呀呀,你這算是在分擔我的工作吧,我該怎麽感謝你呢?”


    手塚知道,不二這是又在給他下套兒了。“無需感謝。”他一本正經的說:“這是我作為主教練的責任。”


    “哈哈,為了不讓你明天的工作白費,我是非贏不可了。”不二一咕嚕從杯子裏爬了出來。“所以,我也試著調查了點兒東西。”


    說著,不二跳下床,順手拽了一把椅子來到手塚身邊,坐了下來。態度一下子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我在酒吧遇到一個不錯的台球高手,性格也不錯,又憨厚又直率的小夥子,叫馬克·伊諾克。似乎是這次比賽委員會的成員,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沒有聽說過。”手塚搖了搖頭。


    “嗯,不過有一件事非常有意思。或許應該說,真是巧合。”不二露出了飽含深意的笑容。“國光,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我跟你提過有一個女孩在日本到處打聽你來著。”


    “嗯,我記得,你還說是你很熟的那個酒吧老板給你的消息。”


    “是啊,當時我就很奇怪,你又不是隱居了,誰也找不到你了,就算對你感興趣,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你這個人的活動範圍。”


    “現代社會對個人隱私真的毫無保護意識。”手塚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這就是知名人士的痛苦。不過這些不是重點。今天我又在酒吧裏遇到那個女孩兒了。”


    “嗯?”手塚往椅子裏靠了靠,似乎有了聽下去的興致。


    “從她跟我講話的態度來看,似乎沒有認出我。不管怎麽說,在此之前我跟她沒有直接接觸,隻是在酒吧裏看到過幾回罷了。倒是石井那個混球跑去跟人家撩閑來著。但是,重點是,在比賽之前不久,她這個遊走四方的情報人員竟然交了男朋友。也就是馬克·伊諾克。”


    “你是覺著她別有用心嗎?”手塚說:“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度揣測了。”


    “一開始,我也是覺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多心了。”不二搖了搖頭。“不過,從和伊諾克的聊天還有安妮對伊諾克的態度來看,我總覺著,或許隻是伊諾克單方麵的喜歡安妮而已。哦,忘了說,那個女孩叫安妮,姓什麽我可不知道。她的職業是一個體育新聞記者。很微妙吧。而且根據酒吧老板之前透露的消息,後來我自己又去調查了一下,信息沒辦法核實,但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所以關於這一點,我始終沒辦法下定論。”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手塚輕輕點點頭。“這件事我會去關注一下。”


    “不,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比最好好事不要碰。”不二突然嚴肅了起來。“你和我的立場不一樣,不管怎麽能說我都是一個局外人,在職業網壇的圈子裏我可以說沒有朋友,也沒有人認識我,所以就算我花了些心思,去揭開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也不會得罪什麽人。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事,就是希望你當做不知道,不要一不小心摻和進來。畢竟......”


    “周助。”手塚打斷了他的話。他看著不二,嘴角微微抽動著,似乎有些話已經到了嘴邊,在深思熟慮之前努力的阻止它們跳出來。


    雨劈裏啪啦的打在窗戶上,像是對這持續不斷的沉默表示反抗。


    “其實我知道,你並非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不,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早的知道這些事,而且了解 的還要更多。”不二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手塚的身邊,走到了陽台上,他伸手拉開窗簾,看著被大雨籠罩的茫茫夜色。“但是,你卻什麽都不說。說起來也很奇怪。”不二轉過身看著手塚。“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有一種奇妙的直覺。你相信直覺嗎?國光。”


    “直覺,說到底就是人對周遭的環境產生微妙變化的感受。因為變化太過微小,所以直觀感受難以察覺,但是對敏感的人來說,這種細微的變化足夠被敏銳的神經察覺到,但也隻是察覺到而已,具體發生變化的方式卻無從知曉,因為沒有來由,找不到原因,所以隻能被說成是直覺了。說起來這並非什麽超自然的變化。一切規律都是有跡可循的。”


    “所以......”不二的眉毛動了動,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切規律都是有跡可循的.....”


    手塚微微仰起頭看著不二,然後他的視線又轉向了窗外。


    城市的燈光在暴雨中微弱的閃爍著,努力著想要衝破黑夜,朦朧中顯得有氣無力卻還是不肯熄滅。


    “我從未愛上一頭羚羊......這句話怎麽聽都像是在掩飾。”不二停頓了一下,回應手塚又一次投向自己的目光。“我站在人群中,卻不屬於他們。”


    “你也可以趁現在,要我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手塚也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他們並肩站在黑夜之外,如同世界外的旁觀者,凝視著同樣的黑夜。


    “你不想把我卷進來才緘口不言的,可是你不能隻讓我跟你一起獲得榮譽而不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吧。既然你把二隊交給我,證明你還是信任我的能力,既然都信任五分了,不如再多信任一點,至少要到及格分吧。”


    手塚偏過頭,揚了揚下巴:“你還蠻自信的。”


    “那當然嘍。”不二嘩的一聲將窗簾拉了起來,擋住了窗外無力的燈光。“在某些方麵,我可是相當有自信的。‘我沒有在臉上堆著笑,更沒有高聲叫嚷著,崇拜一種回音;紛紜的世人不能把我看作他們一夥’。既然你想留給那些孩子一個幹淨的未來,可不能單打獨鬥。你想要默不作聲的扛下一切,可是別忘了,站在你身邊的人可是不二周助。我啊,可是打算陪你走更久更長的路,這一段時間的辛苦一點兒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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