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禪房中一片死寂。


    須臾,隻聽得蕭玦冷笑一聲,時鳶皺了下眉頭,便聽頭頂傳來一聲歎息:


    “看來今日孤是帶不走你了?”


    時鳶麵色不變,“經住持點化,貧尼已決意皈依佛門,明日開始隨寺中師姐到禪堂坐禪,時辰不早了,施主請回吧。”


    “既如此,孤是該叫你時鳶,還是小師父?”


    時鳶掀開眼皮偷看,對上蕭玦饒有興致的目光,忙不迭合上,“阿彌陀佛!貧尼法號靜安。”


    蕭玦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眼中墨色深沉。


    時鳶看不透他心思,心裏直打鼓。


    然而蕭玦臉上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震怒,點頭了然:“既然你一心出家,孤也不阻攔你修行。”


    時鳶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多謝施主。”


    結果蕭玦下一句話險些氣得她嘔出一口老血。


    “不必,正好孤也想替太後祈福,恐怕要在慈光寺住上幾日。”


    蕭玦收回目光,起身彈了彈袖袍上不存在的灰塵,“這幾日便有勞小師父招待了。”


    說罷,轉身離去。


    蕭玦一走,時鳶泄了力往榻上一倒,伸出一隻手無力地擺了擺:“弄月――”


    弄月忙上前替她捏肩捶背:


    “郡主,您何苦這般為難自己呢?若太子殿下脾氣差一點,隻怕這會兒已將你打暈扛回東宮了……”


    時鳶坐起身,指著門口吼道:


    “他若是善解人意,就該明白強扭的瓜不甜,就該主動退婚!各自安好!”


    弄月呐呐:“郡主,您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時鳶衝她一瞪,她便沒了聲。


    半晌才道:“太子殿下八成看出您是裝的……這會兒不戳穿您,隻怕是想等著您自個兒露餡呢。”


    時鳶周身氣焰熄了一半,很快又騰地升上來,“本郡主活了十五年,還從來沒受過這等窩囊氣,除非他把這廟給拆了,否則這家我是出定了!”


    末了又氣憤補上一句,“就算他把這廟給拆了,這天底下的寺廟多的是,總有一處是本郡主的容身之所!”


    弄月不想潑她冷水,歎了口氣:“那您明日怎麽辦?太子殿下可是指名要您來招待。”


    “哼,慈光寺這麽多尼姑,我一個剛入寺的小尼姑,咱們尊貴的太子殿下哪輪得到我招待?”


    說罷,時鳶作勢拿起經書,隨意翻了兩頁,一想到明日還要與蕭玦鬥智鬥勇就一陣頭疼,念再多的心經也不管用了。


    “去,給我找兩本話本,現在就去。”


    她還不知道還要在慈光寺住多久呢。


    “是,郡主,”弄月無奈應了,離開之前貼心提醒:“奴婢看過慈光寺的作息,每日醜時便要起來誦經,坐禪,聽法……”


    時鳶擺擺手:“記下了,記下了。”


    弄月:“……”


    到底是誰在扮尼姑?


    她操的心比郡主還多呢。


    弄月搖搖頭出去了。


    還得是太子殿下,知道這會兒帶不走郡主,就算強行帶走了,也會招來郡主的記恨。


    幹脆由著她鬧,以郡主的性子,在寺廟過兩天苦日子,至多不過兩日便撐不下去了。


    翌日一早,時鳶還在呼呼大睡,便有人來敲門,說是早課時間到了。


    時鳶充耳不聞,翻了個身繼續睡。


    這寺廟裏修行的尼姑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怪不得瞧著麵黃饑瘦……


    不知想到什麽,時鳶猛然睜開眼睛,翻身坐起,兩三下穿好僧服靴襪,推門而出。


    險些忘了她還在扮尼姑!


    若是被蕭玦瞧見她不在佛堂,她幾張嘴也說不清了。


    衝到門口,突然意識到忘拿了什麽,複又快步折回去,往枕頭下抽出一本經書。


    時鳶急急忙忙趕到佛堂,寺裏的尼姑念經念了半個時辰了。


    好在沒人理會她,時鳶放輕了腳步,尋著個角落打坐,從懷裏摸出本經書,磨磨蹭蹭翻開。


    不知看到了什麽,麵色霎時漲得通紅,躬著腰咳嗽起來……


    終於咳順了氣,一臉鎮定地抬起頭,發現旁邊的尼姑都在看她。


    時鳶尬笑了一聲,複又哆嗦著手指翻開手上的經書,額頭上冷汗直冒。


    昨日弄月從外麵找來了兩本話本子,因為怕被旁人發現,皆換成了經書的封麵,瞧起來與尋常的經書一般無二。


    方才時鳶走的急,竟不小心拿錯了……


    她手上這本,正是京中時興的話本。


    住持咳了一聲,尼姑們收回目光,繼續念經。


    時鳶捏著話本,硬著頭皮翻開一頁,看到上麵威嚴的佛像,“啪”的合上!闔眼念起大悲咒。


    在佛祖麵前看話本,像什麽話啊……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頌經聲逐漸模糊,時鳶歪著身子打盹,一個不穩向後栽去,好在後麵有一雙手及時托住了她。


    時鳶頓時清醒了大半,正要說謝,回頭看到那張熟悉無比的俊臉,剛到喉口的謝字被她咽了回去,“你,你怎麽來了?”


    蕭玦鬆開她,聲音冷冽:“自然是來看小師父念經。”


    說著彎腰去撿地上的經書,拍了拍麵上的香灰。


    時鳶汗毛倒立,忙不迭搶過來護在懷中,“施主莫要打擾貧尼……念、念經。”


    蕭玦看著時鳶的神色,目光刮了下她懷中的經書,直覺那經書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笑了:“孤不出聲,你接著念。”


    時鳶將懷中的經書護緊了些,臉色緊張。


    ……當著佛祖和一眾尼姑的麵念這種風月話本,她是瘋了不成?


    蕭玦顯然不欲放過她,緩緩開口:“孤倒是頭一次見不會念經的尼姑。”


    時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咬牙艱難吐字:“你看著我,我如何念……”


    蕭玦掃了眼佛堂內其他尼姑,意思不言而喻。


    時鳶:“……”


    一時氣氛凍到冰點。


    蕭玦涼涼開口:“小師父念完了,孤便離開。”


    說著一撩袍子席地而坐,“今日休沐,孤有的是耐心。”


    時鳶崩潰。


    她明日便要出去大肆宣揚,堂堂太子殿下趁著休沐來寺廟調戲尼姑!


    可當下還是得忍。


    時鳶強顏歡笑,拿起書略翻了一下,眼前一黑。


    ……紈絝少爺幽會俏尼姑。


    再往下看,險些嗆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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