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牛幹笑兩聲,搓著手,出聲緩和氣氛:“棠哥,餘sir,自己人來的,用不著生氣。”


    “能把財爺搞下台,足見誠意。”


    四眼龍扶扶鏡框,緩緩點頭:“是,餘sir的誠意,大家都能感受到。”


    大圈幫阿虎十分讚同,大大咧咧的講道:“尹生心火還沒消,一杯酒澆地上,剛好滅火啦。”


    對這些還沒上台麵的大佬而言,餘少澤能給個交代,擺一桌酒,大家再和和氣氣的幹一杯。


    還能在餘sir心裏留一個好,未來碰見麻煩,說不定多一條出路。


    可於公,尹照棠d內職務算餘少澤的上級,於私,更不缺徐sir一個人情。他不是下位者,是真正的上位者。


    純粹的要出口氣,不可能讓餘少澤兩句話打發。


    看眾人都在幫餘少澤講話,尹照棠幹脆起身離席,警告道:“要混政績,ok的,但老忠再出手,餘sir,你的人最好別來搞事。”


    餘少澤徹底沉臉,瞳孔裏泛著冷光:“還是那句話,警隊的底線,就是治安。邊個敢在外頭搞搞震,我會六親不認!”


    左手突然踹翻椅子,出聲爆喝:“你媽的,鬼佬先開的槍,不是我嘚。老子剛結婚,棠哥孩子還在肚子裏,真出事點辦?”


    “把我們當野狗啊,想打就打,想摸就摸,操!”


    餘少澤被痛罵一頓,態度軟下兩分,歎氣道:“好不容易有個結果,安安心心的掙錢不行嗎,尹生?”


    眾人明白神仙棠不肯講和的原因,一時沉默,設身處地,他們都不可能答應。但真的撐老忠和警隊開戰,那絕無可能。


    一來,港府是港府,警隊是警隊,餘sir早已證明立場。二來,他們都買了很多華資股票,股市剛剛回暖,眼見就要掙大錢,都不希望社會再亂。


    他們輕飄飄答應揭過,就是想守住市場。盡管這塊市場是尹照棠分給他們的,他們都不願意尹照棠搞壞。


    尹照棠摘下口中的雪茄,站在門口,回頭指著餘少澤:“我警告你,你沒資格教我做事。”


    “不服氣,就來攔我。”


    看著匆匆離場的尹照棠,餘少澤沉默幾息,便收拾好心情,再度舉杯:“嗬嗬,尹生那邊,我會再去談。”


    “對各位的支持,我由衷感謝,先敬各位一杯。”


    四眼龍欣然舉杯:“餘sir客氣。”


    阿虎拍拍胸脯,樂道:“別看我們大圈名聲差,但在港島紮根,就同所有社團一樣,做生意第一。”


    “大家都想治安好的.”


    場麵又恢複融洽,很快便有笑聲傳出,掩蓋掉剛剛的衝突。


    有人承諾會再去勸尹照棠,又有人保證字頭不會出手。


    總之,並肩而戰過的兄弟們,很快又成為對手。恩怨永遠糾纏,如同黑白,陽光和陰影。


    左手跟著大佬坐進車內,還是氣憤難耐,咒罵道:“姓餘的王八蛋真有種,我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鬼,還是人。”


    尹照棠吮吸雪茄,吐出口白霧,冷聲道:“他係人係鬼不重要,在他退休前,隻要記住一件事。”


    “他是警隊華人的話事人。”


    越是身處人位,一個人的個性,便越加不重要。職務帶來的責任,地位,身份,會覆蓋掉人的思想。


    左手心思如電,猛地反應過來,扭頭道:“大佬,你是在講,警隊不想動洋行?”


    “嗬,警隊那麽多人,邊個沒買華資股票?”尹照棠分析道:“我看,是餘少澤不甘寂寞,試圖搏出位。”


    “想想看,一個能在警隊、港府、內地三方站穩,做好橋梁的人,有一天不做‘一哥’,會去做什麽?”


    左手蹙起眉頭,漸漸張大嘴巴,瞠目結舌道:“特首!”


    尹照棠說道:“有點誇張,但並非沒有機會,至少是一個保安局長。”


    回想餘少澤的上位史,背後都是尹照棠在推波助瀾,創造機會。目的是讓警隊華人話事,立場上不再偏幫鬼佬。


    這個目的算是超標完成,但餘少澤的精明強幹,政治嗅覺,卻令事件走向發生變化。


    一個警務副處長,憑借國內和華人社團、老板支持,提前鎖定一哥的位置不說。更是主動申請成為民主d派的成員,開始積累政治資本。現在還想在總督麵前秀一把才華,真叫他事件平息,又是大功一件,前途無可限量也。


    所以,他當場掃餘sir的麵子,不單單是意氣之爭,更是要叫他認清楚誰大誰小,誰主誰次。


    一個分清大小的保安局長,扶一把選行政長官都不是不行,一個不分主次,沒大沒小的副處長,想當一哥都冇資格。


    因為會養虎為患。


    左手用力啜了口香煙,驚歎道:“真沒看出來,餘sir老當益壯,野心不小。”


    尹照棠冷笑:“胃口,是一餐餐吃出來的,野心,是一次次養起來的。當初,叫他抗華人的大旗,還推三阻四呢。後來加入致公會,便開始主動積極。現在,怕是餓的不行。”


    他覺得餘少澤真有誠意,該私下講和,不管是進是退都大有餘地。可餘少澤叫來所有江湖大佬,便是希望借力壓著尹照棠承認事實。手段是有的,誠意是一分都無。


    左手醒悟關鍵後,突然主動請纓:“大佬,我知該點做。”


    “那好。”


    “這件事情,你來辦吧。”尹照棠閉上眼睛,有心鍛煉一下左手的能力。


    四個兄弟中,阿豪負責武力,暫居海外。蛋撻負責灰產,做生意的手段已然不俗。阿樂能力差一點,但勝在勤奮,唯獨左手養出了幾分政治頭腦,甚至通過婚姻,撈了一份政治背景,要是能繼續成長,或許可以做集團的接班人。


    “接班人”不一定是集團的話事人,而是抗住公司發展的核心力量。假設這一次他真的出事,左手活了下來,便可繼續打理公司事務。等他的孩子出生,天生就有一份事業。


    至於會不會被架空反倒其次,連最壞狀態都出現了,能保證繼承的集團股份繼續增值,便是最好的結果。


    權力從不會因身份、地位、血脈而匯集。隻有主動爭取到手的影響力,才是真正的權力,其它的,不過是有點像權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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