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


    驚疑不定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臉上,蒼老的聲音有些訝然。


    “這裏為什麽會有一隻精靈?”


    忐忑不安地向後縮了縮,我絞盡腦汁思索對策。偵測之下,麵前戴著單邊眼鏡的老者有一把快到腰部的長胡子,不知顏色的長袍套在身上,衣領奇怪的豎起,頭上還帶著一頂有些眼熟的寬邊羽毛帽…;這種造型的帽子,曾經在學院裏見過很多次。根據地位不同,帽子高度和樣式也不一樣。然而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全部都是法師。


    我沒想到會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碰上印象中…;強大、神秘、而又無所不能的傳奇職業。


    難道這裏已經不是獸人的勢力範圍了?


    “大師!東西都放好了!”


    我還在想該怎麽解釋自己不是來偷吃東西的,一個響亮的大嗓門從屋外傳來。像是碾壓地板的沉重腳步聲,伴隨著木板不堪重負的呻吟向這邊走來。人還未到,我就已經先聞到一股異常濃重的體味,稍微分辨,我默然歎息…;這分明是獸人獨有的氣息。


    好不容易逃出來,難道又得回去做廚娘了麽…;我有點不甘心。


    巴溫那個大塊頭或許待我不錯,但如果沒有意外,自己很可能會一輩子待在那裏哪也去不了。直到某天巴溫對我的手藝膩味了,或者突然心血來潮,想嚐嚐精靈羹…;到時候,自己的下場除了給人拆骨熬湯,似乎也隻剩下紅燒清蒸了…;或者油炸爆炒?


    一想到這,我心裏有些悲觀。泄氣地低頭坐衣箱裏發呆…;然後,耳邊聽到一個清脆的響指。


    “…;風縛。”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實體,化作繩索牢牢的綁住了我的雙手雙腳。我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就感覺那老法師不知從哪摸出一塊布料,以不符合年齡的敏捷塞住我的嘴巴,再將動彈不得的我埋進那堆衣物裏。


    這…;是什麽情況?


    “嗅…;嗅…;咦?什麽味道?”


    “沒事…;大概是之前煉製的香水灑了點,那些東西都數過了嗎?”


    蓋子剛合上,那道粗糲的聲音就走進了屋裏。


    “啊?啊…;數目沒有問題,都放倉庫裏了…;”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替我轉告王,八級魔核一枚也不能少,不然他的要求我無法做到。”


    “哦…;好的!那大師我先走了!下一次補給我再過來!”


    …;…;


    說實話,我已經糊塗了。外麵的那隻飛獸騰空而起,說明那隻獸人也隨之離去。同時身上的束縛也失去了效果,跪坐在衣箱裏,我滿頭問號,完全不明白這沉默不語盯著我看的老法師究竟想幹什麽?


    “跟我來…;”扔下這句,老法師平淡地走出臥室,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我逃跑似的…;


    猶豫了一下,我拿掉嘴裏的布料,從箱子裏爬出去,跟上他走到大廳。


    “坐吧…;”


    我小心地避開腳下的紙卷,憑印象摸到桌邊的椅子乖乖坐下…;


    “…;看不見?”


    點點頭…;這些年我基本上沒張開過幾回的眼睛,基本上已經成了我最醒目的特征了…;


    “嗬嗬…;真稀奇。我這鬼地方今天居然還來了一個小客人…;”老法師自嘲的笑笑。“說吧,怎麽進來的?”


    該怎麽說?事實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進來的…;


    “嗬,不說?”可能是看到我在猶豫,那老頭冷笑著低聲吟出一句我從來都沒聽過的發音。


    “風刃…;”


    仿佛將數個詞組壓縮成單個音節的古怪語調剛落,一道氣流閃電般滑過我的臉頰…;速度快得我剛想躲就已經過去了。足足愣神了三秒,臉側才出現了一絲微痛。下意識地伸手輕拭流出的粘稠液體…;似乎是…;血?


    身體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冷顫,頭皮有些發麻…;聞著鼻尖的血腥味,我感到一絲害怕。雖然以自己的回複力,並不在乎臉上的這道小傷口…;但這老頭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好像、好像是把我當成犯人在審問?我不就是吃了點不新鮮的水果?但我還幫你刷盤子了啊?


    “還不說嗎…;?”


    空氣中詭異的波動似乎又在聚集,那種危險的氣息迫使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擺手示意自己不能說話…;感覺他不置可否的還在沉默,我又趕緊做了一個寫紙的手勢。四周的壓迫感終於減輕了些,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旁…;拖過椅子踩上去摸索著找到印象中的墨水瓶…;


    就著桌上的紙張,也顧不上有沒有字,我直接用瓶子裏的羽毛筆,趴在桌上寫下了幾個單詞…;


    “你不知道?你說你是被傳送過來的?哈…;哈哈…;”看過紙條那老頭冷笑兩聲。


    我正莫明其妙,突然聽他又吐出讓我膽寒的發音。“風刃…;”


    一道鋒利的氣流瞬間斜斜地劃過了我右邊的肩膀…;在給我留下一道不淺的傷口同時,也將我一直穿到現在的睡衣,割開一道不知有多大的口子。


    輕咬下唇,我捂緊緩緩滲出鮮血的右肩,抬頭望向那老頭,心裏有些委屈。自己說的全是實話…;這家夥怎麽不相信?


    “別試圖欺騙我…;嗬嗬…;也許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那麽,我告訴你…;這處盆地,是位於四座大型禁魔結界中間的唯一空隙。頭頂上,到處都是被排斥過來的元素亂流。嗬嗬…;在這種混亂不穩定的魔力幹擾下…;任何形式的傳送魔法都不可能成功…;”老家夥語氣中帶著一絲嘲弄。“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是被早已消失了千年的…;給扔到這裏的嗎?”


    這老家夥話中的意思我聽不太懂,但至少也明白這裏很可能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天然屏障…;


    “我的耐心很有限…;”


    再一次聽到這森然的威脅,又感到空氣中暗藏的詭秘慢慢開始運轉。我也顧不上傷口疼痛,迅速拿過一張紙,咬牙飛快寫下了一組單詞…;


    “地底的…;傳送陣…;?嗬…;”感覺到老瘋子語氣不善,我隻覺得手腳一片冰涼…;這家夥怎麽回事?


    “小東西…;你很不乖啊…;”那老家夥又走近了些,帶著不明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終在我微微顫抖的不安中,鎖定了我那柔軟尖尖的小耳朵。“嗬嗬…;作為精靈身上最嬌嫩敏感的部位…;你一定不會希望…;它們離開你吧?”


    說著,他伸出一隻手無視我顫栗的身體,撫上我的耳朵,輕輕地揉捏著…;


    “知道麽,我曾親手解剖過一隻成年的精靈。嗬嗬,必須承認你們的體質…;真的很神奇…;還活著的時候,身體內部每個器官都與人類一模一樣,都是那麽柔軟,鮮嫩,又充滿活力。可一旦失去生命氣息,卻會與魔法生物一樣化成基本元素消散在空氣中。我曾經想盡了辦法,也隻留下那隻精靈的一截腳趾…;…;你…;想看看嗎?”


    他在嚇唬我!他肯定在嚇唬我!


    腦中是這樣想的…;可感覺到老家夥仿佛看屍體一樣的漠然目光,我的身體依然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低頭坐在椅子上,粘著鮮血的手指,緊緊捏住裙角。屏住呼吸強忍耳尖被人隨意擺弄傳來的酸軟酥麻,我一動也不敢動。


    “其實,對像你這麽可愛的小生物做殘忍的事情…;我也不忍心。”這老瘋子嗬嗬笑著放開手,安慰似的摸摸我的腦袋。“聽話…;就不用吃苦頭…;明白了嗎?”


    我此時的感覺,就像被擱在菜板上隨時準備下刀的魚一樣…;完全身不由已,隻能努力壓製住心中的害怕點點頭。


    “那麽,回到上個問題…;你怎麽來的?不要試圖隱瞞,告訴我全部!”


    老家夥讓出空間,站開了一些。我稍稍鬆了口氣,拿過紙張寫下更為詳細的說明。包括遇到的幽靈,幽靜寂暗的地底通道,那位自稱亡靈大法師的幽魂,還有我剛來時所經過的地點…;


    “哦…;?從倉庫出來的?奇怪…;哼,現在帶我過去,希望你沒騙我。”


    我扶著桌沿走下地,小心越過這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看得出,他根本不在意我提到的亡靈法師,反而對我出現方式很感興趣。


    …;…;


    “就是這…;?”


    我慶幸自己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偵測的狀態下,我準確的找到自己剛蘇醒時的位置…;也就是那旁邊堆了一層雜物的空地處。


    老家夥沒在理我,自顧在那裏翻弄著什麽。我趁著空閑,撕下睡衣的一角,靠在牆上艱難地給自己右肩包紮,傷口還在流血,撕裂般的疼痛令我皺緊眉頭,大概半個身子都被染紅了吧…;


    也不知道那操縱氣流的魔法,是種什麽概念…;鋒利得好似一把手術刀。破開肌膚的時候,幾乎都沒什麽觸感…;速度也極快。以我現在的行動力和反應速度,近距離之下,根本沒有半點躲開的可能性…;


    附近亂七八糟的雜物很多…;也有些尖銳的事物。即使他現在背對著我,我也不敢輕舉妄動…;這老家夥的魔法造詣顯然不低,光是表現出來的魔法瞬發技巧,就足以斷絕我大部分想法…;我甚至懷疑他隻需一個念頭,就能削去我的四肢。


    按照這老頭目前表現出來的性格,我毫不懷疑假如偷襲失敗,自己的下場絕對非常淒慘,指不定就變成精靈標本了。不是嗎?聽他之前提到那根腳趾時惋惜的語氣,我相信他會那麽做!


    “難道是這東西…;?”老家夥的喃喃自語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悄悄用個偵測,我注意到他手裏拿著一個有點奇怪的圓盤。大約一米長寬,半寸厚,上麵刻滿我不認識的符文。


    “恩…;還有一些很淡的空間波動…;應該沒錯了。很好…;”感覺那老頭回頭望過來,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不用緊張,隻要別作出一些讓我誤會的舉動,恩,我都不會傷害你…;嗬嗬,畢竟,你很可能幫了我一個大忙。”


    老家夥站起來就向外走,在他身後我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回到主宅的屋子,我聽到一陣淩亂書本的落地聲,那麵古怪的圓盤被小心的放在桌子上。這細微舉動讓我明白這東西對老家夥的重要性。默默保持著距離,我一聲不響地坐在門邊的牆壁下,扶著膝蓋靜靜休息著。


    身上殘破到幾乎快要不能遮身的睡衣,觸手粘濕一片,看來之前流失的血液估計不少。腦袋也有點發暈,短短幾步走起來竟然有些吃力。


    “果然…;是某種上古傳送陣嗎?”


    老頭在那自言自語地翻著什麽書籍,我微微歎氣,肩上的傷口還在刺痛,濃鬱的血腥味讓我有些失落——與這極端危險隨時可能暴走的老瘋子相比,貌似可怕凶猛的大塊頭…;巴溫,分明就是一隻善良的小羔羊。落在這老頭手裏,我已經沒法確定是否能完整的活過明天了…;


    …;伊芙…;


    “…;很害怕?”


    近在咫尺的聲音嚇的我身體一抖,不知什麽時候老家夥蹲在我麵前…;


    “嗬,之前我都沒注意到。你還戴著一件有趣的裝飾品…;”


    下巴被挑起,頸部的項圈暴露了出來,我被迫仰著臉卻不敢躲開。


    “…;這是…;上等的寵物項圈?還是黑龍皮?嗬嗬,和你的主人走失了?讓我看看…;是哪個幸運的小貴族?”他扳開項圈內側,似乎發現了某種圖案。“恩?這是蓋爾的皇族徽章…;?這麽說,你很值錢…;?”


    我不知道該點頭還是否認,全部注意力都在偶爾刮過喉嚨的手指上。直到他放開項圈,我才稍微將繃緊的身子放鬆下來。


    “算了…;這不重要。幾十年來,我拒絕了他們給我安排的所有助手…;所以,這鬼地方一直都很冷清。”注意到我臉上露出的疑惑,他冷笑著說道。“很奇怪?嗬嗬,幾乎每個混進來的人類都要暗殺我…;而笨手笨腳又礙事的獸人根本幫不上忙。”


    暗殺?這變態的老瘋子難不成還是某個重要人物?


    “從今天起,忘掉你的過去,記住我的聲音!我!是你新主人。你唯一的主人!而你,將作為我仆人和助手,全心全意的侍奉我。聽清楚了嗎?”老法師站了起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發出仿佛不容質疑的宣言。


    “我的名字是…;亞拉山·凱恩。人類世界賞金榜永遠優先暗殺的目標!同時也是獸人族獨一無二的…;人類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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