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仇咧開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齒:


    “看起來,這些年你過得很開心……”


    紀若汐抓緊了手中的刀刃:


    “回答我的問題……”


    “這很重要麽?”遊子仇哈哈大笑:“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麽?”


    紀若汐刀柄一緊:


    “所以紀陵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在名為遊子仇的青年笑聲再度放出的刹那,劍鳴輕吟,那嘈雜鼎沸的人聲似乎在這瞬間遠去:


    嗡——


    鋒利的水晶破開了氣浪,化作滾滾狂風撕裂四麵八方,那後台四麵八方的鮮紅幕布都被撕開數千條口子。


    但紀若汐的刀刃卻死死懸停在遊子仇的身前,寸步不得——


    一抹湛藍的靈質如流水,如龍爪,死死地抓住了她手中的刀刃:


    “真快,但是想殺我……還得再快一點……”


    紀若汐眼中銀光一閃,飛身躍起,銀白的蠍尾辮在身後隨風繚舞。


    脆聲爆裂的水晶中,粗壯的劍刃從天而降劈向遊子仇,卻在地上炸開漫天碎屑。


    隨著對方的狂笑聲,湛藍的靈質如波濤般流動,怒嘯卷起紀若汐的四周。


    銀光繚亂,撕裂水流。


    湛藍湍急,爆裂坍縮。


    鋒銳無匹的銀光將四麵八方的靈質撕得四分五裂,如水晶化作繚亂五彩的刃之網在四麵八方撕開爆裂。


    但遊子仇笑聲依舊,那衝天而起的湛藍靈質將空氣都腐蝕出蒸騰的青煙,如水龍卷般將紀若汐包裹收縮。


    刀光和湍流瘋狂碰撞:


    “看看你現在學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的術式都被你忘得一幹二淨,簡直不堪一擊……”


    隻聽一聲悶哼,紀若汐的身軀倒退著破開水浪。


    她身上的衣裝青煙升騰,一隻手臂上已經布滿了腐蝕的詭異痕跡,神色凝重:


    “……這不是他的術式。”


    “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


    那湛藍的靈質開始泛出紫意,隨著對方的狂笑重新化作人身:


    遊子仇原本英俊的半臉上褪去了某種術式,露出腐敗風蝕的猙獰痕跡。


    那張半臉上的眼睛呈現一片血色,目光仿佛能夠穿透靈魂,看得紀若汐瞳孔微縮。


    但遊子仇卻突然散去了身上的術式:


    “……但是,我喜歡。”


    “這就是你,若汐,這才是你,過了這麽久,淵陵王變成了一個該死的小屁孩兒,而我變成了如今醜陋的模樣,但隻有你……你還是原來的樣子。”


    “天然,純真,仿佛世間的一切隻要有了理想就能完成塑造……隻要有了夢想就能實現,認定神州龍脈籠罩下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遊子仇的手掌帶起濕潤而致命的空氣抬起,衝著紀若汐張開五指:


    “那麽,能不能把你的理想……也分我一些呢?”


    紀若汐麵無表情,但遊子仇卻露出了渴求的神色:


    “……遊若汐,你才是最應該和我站在一起的。你的一切都是被淵陵王奪走的……”


    “你還記得……汐陵王的名號麽?”


    看著遊子仇伸出的手掌,紀若汐猛地閉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在王選的規則下,過繼到淵陵王府之前,她並不姓紀。


    遊這個姓氏,正是被淵陵王取代的汐陵王所擁有的。


    遊子仇的話似乎將她帶到了曾經的回憶之中,但那吐出氣息帶著水晶的色澤,朝著四麵八方飛散而去,宛如氤氳迷夢。


    連帶著她重新睜開的雙目都充斥著琉璃的色彩:


    “這是王選戰場,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你說的那些東西已經是過去式了,王權在神州龍脈的見證下更迭,祂是公平的,你的仇恨,隻是你看到了你不想要的事實,你不願認同,王權被他人奪走的這間事實。


    我接受了,但你還沒有,僅此而已。”


    “你說……那些東西?”


    遊子仇的神情愣住,而後轉冷,逐漸收斂:


    “所以,你是拒絕了?”


    紀若汐冷聲道:


    “我是淵陵王的女兒,無論是過繼的,還是親生的,從王權更迭的那一刻起,我就屬於淵陵王府了。”


    “我不會忘記汐陵王,但對現在的我來說,紀淵才是我的父親。”


    “我選擇的路,是聲塵。你的任何話語都無法動搖我的靈魂,隻會成為我更進一步的踏腳石。”


    “我一直在尋找一個突破的契機,現在看來……它已經來到了我的麵前。”


    她抬起了刀刃,微光化作琉璃在其上流淌而過:


    “介入王選,是死罪。這罪名不需要由我或淵陵王的意誌為轉移,龍脈自會判斷。


    祂會審判你,就算你騙過了外麵的兩位陵王來到這裏,就算你將整個會場封鎖……也不會置之不理。”


    “而且你還害死了紀陵……”


    她緊握的刀柄開始顫抖:


    “他原本可以順利參加王選,原本這份擔子都落不到季離身上,你甚至和皮影者勾結,還要對季離下手。


    對我僅剩的,唯一的弟弟下手……看在血脈相連的最後一點情分上……”


    她手中的刀刃猛然扭轉,眼眸中泛起琉璃的色彩:


    “其他人不會被你那些怪物朋友拖住腳步,這場王選或許是你的陰謀,但他們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是生是死,我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去幹涉。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龍脈的審判到來之前,拚盡全力殺死你。”


    看著紀若汐擺出的架勢,遊子仇沉默數息,而後猛然展露笑容,化作仰天的狂笑。


    讓他緩緩踱步,張開雙臂:


    “那麽,龍脈到底在哪裏呢?”


    他瞬間閃現在紀若汐的身旁,那隻眼睛穿透了紀若汐身上覆蓋的琉璃靈質,直擊靈魂:


    “你都告訴你的同伴走不了了,卻還在提什麽龍脈的事情……你覺得這樣就能嚇住我麽?”


    “我能看到你眼中的恐懼,你並不在乎外麵的那些所謂的隊友,同伴,但你在乎某一個人的存在……”


    “因為他的存在,關乎到淵陵王是否能在這一輪王選之後活下去,關乎到淵陵王府的一切。”


    “你真的,將淵陵王認作了父親……你還是那麽天真而可悲——”


    漆黑的靈質升騰,在紀若汐瞬間狂震的靈魂扳機中,一道人皮縫製的身軀浮現在一旁,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傳來老嫗嘶啞的嗓音:


    “小姑娘,請別動。”


    “這並非私人恩怨,隻是……應約行事。”


    回響不朽……


    紀若汐早已凝聚到極致的靈質瞬間爆開,化作銀色的琉璃龍裝覆蓋在身。


    但絕對的壓製下那龍裝還未成型便展開萬千裂痕,隨著紀若汐頻閃的雙目開始狂暴對抗,震蕩空間。


    而遊子仇則閑庭自若地拿出了手機:


    “對於血契隱士會來說的確如此,但對於我這個雇主來說,這正是私人恩怨。


    你說如果淵陵王被他看好的,珍重的,剛剛接回蜃都的陵嗣子就此殺死……整個淵陵王是否會就此崩潰。而汐陵王的名號,又能否再現人間?”


    一直無法聯係上的季離讓紀若汐原本在聲塵的作用下穩定的靈魂刹那動搖:


    “遊子仇,你敢……”


    遊子仇輕笑:


    “沒什麽……是時候讓主角登場了,你的無情讓我很傷心,親愛的妹妹,但我們會重新成為一家人的……用這位季離的身份。”


    他按下了屏幕,輕輕抬起在嘴旁:


    “琴小姐,你可以把親愛的陵嗣子殿下帶過來了,請確保他的靈魂抽離幹淨,能將一切看得真切……”


    紀若汐雙眸爆閃,瞬間暴起:


    “你敢!!!”


    暗之主身上黑霧升騰,當即就要將紀若汐再度壓製。


    但就在這瞬間,那抬起的手機中傳來的聲音卻讓三人刹那呆立當場:


    “ah————!!!”


    場麵瞬間沉默。


    這一刻,遊子仇愣住了,暗之主愣住了,紀若汐也愣住了。


    那聲音隻有一半,但卻媚態十足,帶著莫名的壓抑和高亢的聲調,怎麽聽怎麽奇怪,完全不應該在這樣的場合中出現。


    但卻在瞬間化作琴冰冷的嗓音:


    “我們已經到了。”


    整個後台倏地充斥金粉靈質,一道雙目無神的身影被扔在了幾人身前。


    紀若汐看著地上氣息全無,似生非死的季離,眼中的琉璃晶體色再度碎裂。


    但遊子仇臉上卻得意之色全無,一把抓起地上的季離,麵露狠色看向被特別的修女袍服襯得前凸後翹的琴:


    “血腥聖女閣下,你千萬別告訴我,這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在遊子仇的臉上,他能看到琴身上沸騰的欲望仿佛還未消退,而那鏈接的方向,正是地上那具“行屍走肉”——


    季離。


    琴抬起鑽光粼粼的長美甲,輕掩唇口:


    “隻是按照您的要求,應約行事……”


    她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冷然,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像是世間的一切都無法讓她提起半點興趣。


    但在遊子仇猙獰的血眼中,卻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遊離在她周身的靈質,看到她眼中還未逸散的媚態,乃至那晶瑩誘人的唇中迸發的語言,夾雜著濃得難以消退的澀欲——


    “遊先生,您看起來似乎有些失落……和嫉妒?”


    在琴充斥著冷意卻蕩漾繚繞的嗓音下,遊子仇的情緒竟瞬間崩潰,在紀若汐怒然的喝聲中,一把抓起季離的身軀猛然貫在了地上。


    帶著紫意的湛藍靈質將其瞬間掩埋:


    “真是便宜你了,你這紀陵生的野狗雜種……”


    但旁邊的暗之主卻麵露疑惑,對著琴看了又看——


    血契隱士會的靈魂抽離法,並不需要琴獻身才對啊。


    還是說……這小子誤打誤撞,碰到血腥聖女實在難以壓製副作用了?


    一時之間她想不出結論,但這會兒遊子仇卻徑直向琴伸出手掌:


    “……我很遺憾。”


    雖然在見到琴的第一眼,遊子仇就通過自身的術式看出對方的特別之處,也早已料到這個女人必定不是個純潔之身。


    但怎麽說也是血腥聖女,竟然是如此……水性楊花!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著,那種看中的食物被人奪走,掀開裏麵卻發現滿是腐敗的感覺充斥著他的整個靈魂。


    但他勉強壓抑著那些激增的負麵情緒——


    血腥聖女,這個女人是血腥聖女,就算是個該死的公交車,那也是足夠誘人的血腥聖女……


    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後路之一。


    那狂怒全數灌進情緒的一道小口,化作極致的壓強,全數轟向名為季離的個體:


    “琴小姐,請把他的靈魂交給我。”


    琴略顯疑惑:


    “不是要讓他看著這一切,直到您崩潰整個淵陵王府麽?”


    那繚繞蕩漾的魔音聽得遊子仇心中一蕩,那壓抑的心情驟然一散,一抹莫名的占有欲和狂怒更加奮起:


    “不……我要讓他現在死,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整個人間乃至裏世界,都不在有他的存在!!!”


    最後那句話甚至是暴吼出來的。


    而直到最後一個字在空氣中震蕩靈質,他才猛然驚覺不對:


    不,不對。


    我怎會如此失態?!


    但當他的視網膜捕捉到琴唇上晶瑩的微笑時,就已經晚了——


    靈質術式!?


    洶湧的金粉靈質頃刻灌入他的全身上下,讓其猛然跪倒在地,心跳加速,靈質癱軟。


    “琴,你在做什麽?!”


    暗之主瞬間便衝向在現身一刻便開始施展術式的琴。


    這讓一直被壓製的紀若汐瞬間掙脫開來,銀色的琉璃龍裝哪怕在剛才的對抗中已經遍布裂痕也完成了武裝,一刀刺向遊子仇的胸膛——


    噗——!!!!


    遊子仇看著胸前爆開的血花,眼中的金粉靈質為之一泄,呆立當場。


    愣愣扭頭,看到紀若汐憤恨而冰冷的雙眼。


    他的血色之眼,在她的靈魂中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仇恨,就如他對淵陵王的仇恨一般:


    “去死,遊子仇……”


    接著,他聽到了淡淡的笑聲,那所謂的“失去”靈魂的軀殼從地上抬起了胸膛,在骨骼劈啪作響之間,就這麽從地上直接挺起,睜開了蒼藍的雙眼:


    “新仇舊恨一起算,這下算是將軍了……小子。”


    遊子仇猛地怒吸一口涼氣,那咆哮的聲音化作音浪朝著四麵八方狂暴衝擊:


    “夜岸!!!!”


    翻騰的湛藍氣霧頃刻升騰,紀若汐瞬間張開琉璃靈質迎向四方,如密集的化學反應般同那些氣霧爆開尖銳爆鳴。


    季離也眸色一閃,氣壓朝著四周瞬間擴開,將那些氣霧阻擋一瞬。


    但他的靈魂扳機卻感知到那氣霧之外,有極強的反應正在高速靠近。


    他根本沒有絲毫遲疑,反手便是一蓬血色氣壓爆裂在遊子仇的身上,將其頃刻炸得粉碎——


    “血-契-隱-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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