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日光從窗外灑下,孤零零的倉鼠籠裏空無一物,布滿灰塵的電視機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那家具投射的陰影中睜開了一隻眼睛:


    【你想去哪裏?】


    彌紗麵無表情:


    “關你屁事。”


    她撕下冰箱上貼著的她和季離的大頭照,然後將褲兜裏的鑰匙直接扔進了垃圾桶裏:


    “別跟我說話,我們已經完了。”


    【因為我沒救他?】


    彌紗沉默不語,但影蝕之主那隻眼睛卻很開心:


    【看看現在的你……你腳下的陰影在沸騰,它們想要討好你,擁抱你。】


    【隻是一個瞬間,你就達到了可以晉升不朽的層次……你知道作為人之靈來說,這是怎樣的奇跡麽?】


    【多少人類會羨慕你,哪怕是惡異也是如此。而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一次死亡帶來的……】


    “給我他媽的閉嘴!!!”


    狂暴的陰影將天花板和地麵都捅出大洞,那茶幾破碎一片,搖搖晃晃地朝著下方砸去。


    這棟房子隻有彌紗一個人住,因為她的覺醒靈光是“孤獨”。


    【你可真是暴躁,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


    金彌紗沒理他,撿起掉在地上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和那張大頭貼。


    那是她和季離在銀池集團商場,狩獵血梭團成員那會兒拍的。


    那時候的季離才剛剛脫離營養不良狀態沒多久,遠沒有現在好看。


    而且他還不是大官兒,他倆還能經常晚上出來吃宵夜呢,哪像前段時間那樣,隻能自己去他辦公室喝可樂……


    想著想著,她眼前就模糊一片,眼淚滴答直往下掉,猛地一吸鼻子,頹然坐倒在沙發上,用手背捂著仰天的腦袋。


    【愛哭鬼】


    “關你屁事……”


    彌紗哽咽的罵著:


    “我愛哭吃你家大米了嗎,我愛哭礙著你事兒了嗎,我本來就沒成年,沒成年就是小孩兒,小孩兒愛哭有錯嗎?我就要哭,我要哭得全新羅人都聽到!!!!去你媽的!!!”


    她放下手,一臉稀裏嘩啦地衝著地上的影子吼著,然後抱著背包把自己砸回了沙發上,一隻手亂抹著臉,靈光湧動:


    “老季,我好想你……嗚嗚嗚……”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靈質波動,她猛地彈起。


    那嘎吱作響的大門後露出一具木乃伊般的身影,胸口微微鼓起的造型,似乎是個女性:


    “閃街特快……”


    她看著屋內一片狼藉,還有一臉冷漠臉上粘著液體的金彌紗,有些愣神:


    “……末影人女士,有您的包裹。”


    “我最近沒在閃街買東西。”


    彌紗大腦還有些空白,但對方從口腔裏掏出一疊包裝,拆開防水後將一包東西遞給了對方。


    彌紗將其隨手拆開後,頓時愣住。


    “這是黑山羊在閃街的檔案和他的滿級幹員憑證……因為最後階段的幹員憑證他沒來認領,作為他的死亡受益人,閃街這邊決定一並交給您。”


    “由於他的幹員等級已經達到60,且擁有最高憑證,死亡受益金一共是4億元,不記名卡也在包裹裏麵,不過這個要簽字的……”


    “另外,如果您有投資意向,我們也可以為您介紹專業的投資人,這包含在閃街向清道夫購買的套餐服務中。如果您要出售該幹員遺留的人格遺物,我們也可以包辦……”


    說著,送貨的清道夫將一支筆遞給金彌紗:


    “另外,可以為我的服務打分麽?順便我其實剛到,什麽都沒聽到……額,末影人女士?”


    金彌紗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把名字簽上的,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名清道夫已經離開了。


    她看著那張金閃閃的卡片,液體從她光潔的下頜不住地往下淌:


    “老季,我發財了……”


    “哈哈哈……老季,我發財了……我發財了……”


    金閃閃的不記名卡和檔案撒了一地,像是淚腺徹底崩塌一般,她一遍又一遍稀裏嘩啦地擦著臉。


    隻有旁邊陰影中的眼睛似乎歎了口氣:


    【這笨蛋……】


    【不過她的覺醒靈光又在爆發式閃爍,我還是先不要告訴她了。】


    【畢竟也隻是個猜測……不過這一幕可以記錄下來,以後應該會很有趣】


    那隻眼睛意味深長地閉上了。


    ……


    新羅國家公墓這邊,葬禮已經開始了。


    因為季離的特殊身份和恕龍來人的特殊情況,所以葬禮的流程也有所區別。


    這會兒正是唱詩班的祝福環節,合唱吟誦的音節傳入每一個來客的耳中。


    看著眼前黑壓壓聚集的人群,姬向銘有些唏噓:


    “我沒想到一個本國王侯家的……孩子,在這邊能有這樣的待遇。”


    身旁的中年人說道:


    “畢竟是坐到了極光市總署長,雖然新羅這個國度不值一提,但也算是不低的位置。”


    “誌鵬,在別人的土地上,這話終歸是難聽了些。”姬向銘不悅道。


    孫誌鵬微微躬身:


    “教訓的是……”


    姬向銘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些心痛:


    “不過,不該臨時調我過來的。如果沒有這次調令拖了半天時間,恐怕還能救下那孩子的性命。


    無論是對王侯還是新羅那邊都是一件好事。可惜,可惜啊……”


    “王侯終歸還是急躁了一些,但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說起來您身邊那位呢?”


    “你說子昂啊?”姬向銘扭頭看向一旁的角落中,正在和韓孝輔攀談的年輕人:


    “也算是意外之喜吧,這邊有個流落在外的華裔,前極光市總署長的養女,在這邊是修八型的境界,正好要尋親,我說一並帶回去,也不算什麽都沒有。


    不然這一趟就讓你帶著王侯子嗣的屍體回去……那就不太好交代了。”


    “那倒是。”孫誌鵬點了點頭,“雖你我是第一次共事,但還請特使多擔待……”


    “無礙,我這人沒什麽架子,都是流程辦事,也就是接了王侯的請求,幫忙介入罷了。人還是要由你安排送回去的。”


    “一定幸不辱命,將他送回到王侯府上。”


    姬向銘笑道:


    “原來你是複古那一類的麽?”


    孫誌鵬不好意思道:


    “祖上都這麽說話,我也習慣了……”


    “新唐都多少年了……”姬向銘無奈地搖了搖頭:


    “總之,一切小心行事吧,那邊唱詩班快結束了,一會兒記得禮物。”


    “了解。”


    孫誌鵬說著,便轉身去做安排,不小心撞到一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子,小聲抱歉後被對方那蒼藍色的雙眼看得一愣。


    但很快便回過神來,借過而行。


    季離目送著對方鑽進人群中,向前一步站在了姬向銘身旁:


    “您是他的家人麽?”


    姬向銘扭頭:


    “那倒不是……隻是以前有些人情債。您是……”


    “土裏那位。”


    姬向銘頓時一愣:


    “哦……朋友是麽?哎,節哀。請問您尊姓大名?”


    根據情報,龍脊特使至少都是回響級不朽的強者,這位倒是沒什麽架子……季離思索著回道:


    “李占祥。


    這麽久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恕龍人來找他,還以為他是孤兒。”


    姬向銘頓時道:


    “這話可不能亂說……他可是王侯的子嗣,雖然名分上有些問題,但畢竟身上的確流著龍魂之血。”


    季離奇道:


    “他還是個太子?”


    姬向銘頓時沒繃住:


    “那是皇帝嫡長子的叫法,有些太封建了。現在一般叫‘龍儲’……這位的話,古稱世子,現在叫‘陵嗣子’,因為是陵王侯之一的孩子。但由於沒有名分,所以倒也沒有這些稱呼。


    不過如果他平安無事的話,本次回去,他的確就是陵嗣子了。”


    季離有些發懵,表示聽不懂思密達。


    但姬向銘倒是理解,和季離掰扯了起來,給他科普各種“新唐”稱謂,似乎想搞文化輸出。


    這會兒隨著唱詩班的合唱結束,韓孝輔上前作為代表講完了悼詞,便是下葬。


    看著那棺材被埋入土中,閻璽羽直接別開了腦袋看向別處。


    雖然隻是空棺,但一蓬蓬泥土埋入其中的景象還是讓她難以直視,就像是對人間的告別。


    完成掩埋後,便是追悼了。


    墓碑做得莊嚴華麗,除了刻錄這靈質回路外,上麵還刻印著特管局的標識。


    先是穿著白西裝的光頭男子走上前去,將一大捧花放在了季離的墓前——


    他是白羊學院的校長。


    自從最初白羊學院的事件結束之後,這位校長對於倒影行者的世界也逐漸了解,逐漸得知了特管局的存在,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白羊學院作為季離的住所,更是在後來一舉成為了極光市內除了特管局總署外最安全的地方。


    對他來說,季離算是庇佑他一方的“土地神”一樣的存在。


    所以他的追悼說得格外悲傷。


    給季離“講經”的特使哥們也在季離的遺憾中暫時閉嘴了,全場都很莊重,都在靜靜聽著追悼。


    校長過後便是白羊學院的各位校董,算是來走個過場的。


    看的姬向銘一陣連連點頭,小聲開腔:


    “在擁有力量之後,也沒忘記庇護養育自己的母校,倒是個有責任的人,值得敬重……”


    季離:“……”


    接著就是特管局了。


    但還沒等韓孝輔和瑛皇帶人上去,四周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


    “牢大!我的牢大啊!!!”


    在姬向銘乃至無數人懵逼的目光中,一大群狗衝了進來。


    為首的竟是一隻一人高的黑金巨犬,惹得四周的賓客連連避讓,一頭搶在了季離的墓碑前:


    “牢大!怎麽就似了啊!!!!小弟我都當上一把手了嗚哇啊啊啊——”


    閻璽羽一臉震驚:


    “項羽?!”


    四周的人都看愣了,怎麽這狗還會說話的?


    你特麽在賓客名單上麽?


    項羽說我是項羽啊,我是牢大的好狗啊。


    特管局的人一翻,好家夥,真叫項羽,賓客名單上還真有。


    姬向銘愣過之後倒是點頭:


    “西楚霸王之名……雖哭的難看了點兒,但的確是一條猛犬,主人之死讓他做出這番無禮的舉動,一片忠心啊。”


    等到項羽在一陣鬼哭狼嚎中被人拉了下去,韓孝輔和瑛皇這才帶著一群人走上前去,繼續追悼。


    雖然都是集體的悼詞,但或許是項羽帶起來的氣氛,後麵的茉莉說著說著就哭了,最後捂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被一個女特工連忙上來牽了下去。


    姬向銘又是一陣點頭:


    “那是他的下屬吧?還是仰慕者?或者二者都有……看來也是個深得部下敬重的人。”


    季離瞥了眼他,心說這貨怎麽戲這麽多,還擱這解說起來了。


    集體之後就是特管局個人。


    韓孝輔說完後是瑛皇,後者在墓前對季離表達了愧疚和可惜,並將一大捧花放在了墓前:


    “希望在裏世界,你能獲得平靜,感謝你對極光市的付出,這都是新羅欠你的……”


    而後做了個極為莊重的禮節後,也下去了。


    下一個是白星峰,擦著眼淚感謝季離的提點,表示自己有了未來的人生目標,要向著極光市總署長的目標不斷前進。


    看得姬向銘甚是感動,偷偷抹眼淚,誇讚季離的“受人愛戴”。


    然後是閻璽羽上台。


    酷妞兒站在那看著墓碑看了半天,準備好的悼詞半天沒憋出來,最後隻是放下一大捧白色的玫瑰花,哽咽著道:


    “對不起……謝謝你……我……我愛你。”


    放下花就快步離去了。


    姬向銘頓時唏噓道:


    “這位看來是正妻了吧?哎,離人愁啊……”


    不知道為什麽,季離突然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這時,一大群人從外麵湧入——


    高星集團。


    “姐!你慢點兒……姐!!!”


    一身黑衣的車梨衝到了季離的墓前,捂著臉淚流滿麵:


    “我來晚了麽?已經下葬了麽?”


    這時,後麵才是跌跌撞撞衝上來車燦浩,小聲對四周說著抱歉。


    看到季離的墓碑,還有落淚的幾人,一時之間他的眼眶竟也有些紅。


    姬向銘頓時愣住,而後回神:


    “高星集團?還有個財閥家的紅顏知己,倒也對得起年少天才的名頭,哎……”


    最後季離看到穿著一身黑衣的琴和傑妃·莫塔利也從人群中走出來,一人一捧白玫瑰放在墓前,姬向銘當場愣住——


    還有高手?


    你到底幾個女人啊?


    下一刻,一抹幽綠靈質從天邊爆發,瞬間席卷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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