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她家那位老實,一到這種時候,那嘴就跟被縫上了似的,一聲也不會吭的。


    還總背地裏勸她,說吃虧是福。


    神他媽的福,這種福誰愛要啊?


    每每一想起這些,她就氣得心肝都是疼的。


    後悔自己當時怎麽就瞎了狗眼,看上這麽個窩囊玩意?


    也後悔為了這麽個東西,就跟爺爺大吵大鬧,害他傷心了。


    而強烈的自尊,又使她張不開嘴向家裏人訴苦,所以,她隻得咬牙扛著了。


    每每想起這些,她麵對老爺子的時候,就俞加羞愧。


    她婚後每次回娘家,都會將自己掩飾的很好,不讓他看出她處境的窘迫。


    可每當老爺子那雙,略微帶著些許混濁的眸子,往她身上一掃,就仿佛看穿了她所有隱秘的心事。


    所以,她每次回娘家,都不自在得很。


    後來,她回家的次數便越發少了。


    聽著他的概述,蘇念雪將這些說辭與印象中的那個男人,一一對照起來。


    別的她知道的不多,隻知道從麵相上看,那個男人確實挺老實的。


    “姐當時為了他,跟爺爺大吵了一架,給老爺子氣的,幾天沒理她。”


    顧彥白想起當時的情景,剛開始老爺子還和顏悅色,細聲細語的跟她把道理掰碎了,揉爛了說給她聽。


    老爺子說,這種家庭是非多,以後嫁進去,再好的感情,久而久之也會磨沒了。


    男人最重要的是得有養家糊口的本事,光圖那張臉好看可不行。


    衣食無憂的情況下,好看的臉的確是加分項。


    可要是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那張臉可不頂什麽用。


    畢竟看臉也看不飽,不是嗎?


    他記得老爺子當時說這話,嘴角的譏諷就沒下去過。


    他反複的說,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得慎重了。


    不然以後要是後悔了,都沒地兒悔去。


    可無奈,大姐當時跟他感情正濃,一門心思就要嫁給他,老爺子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


    隻說現在時代不同了,婚姻大事,就該自己做主。


    她也大了,可以決定自己的婚事。


    這話給老爺子氣得直喘粗氣,那張臉黑的幾乎能滴下水來。


    直說真是白給她養活這麽大。


    就這樣兩人僵持了幾天,可胳膊終究沒擰過大腿。


    最後,這事以老爺子的妥協而告終。


    他一邊為大姐準備嫁妝,一邊氣呼呼的罵道,“顧彥荷,你要是以後受了委屈,可千萬別來老子跟前哭。”


    姐當時也硬氣,說他會對她很好,以後她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聽了這些,蘇念雪也是一陣唏噓。


    老爺子到底年長,經的事情多,看人看事的確比他們年輕人更老道一些。


    看現在顧彥荷的一言一行,大概是給老爺子料準了吧。


    她問道,“姐究竟喜歡他啥呀?”


    “她說周武長得好看,又聽她話,而且,說話文鄒鄒的,時不時得還會給她吟幾句詩。”


    蘇念雪………


    這標準就很……難評!


    其他的她不清楚,畢竟就見過一麵,但就長相方麵,“別說周武長得,………”


    “嗯?”顧彥白箍在她腰間的手,用上了幾分力道,眼裏警告的意味明顯。


    蘇念雪一下子笑出了聲,“顧彥白,那是你親姐夫,你說你吃的是哪門子的飛醋?”


    “蘇念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吃醋了?”他一手撚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四目相對。


    可他那黝黑的瞳孔深處,分明擎著一束束小火苗。


    蘇念雪從善如流,立馬告饒,“好好好,你絕對沒有。


    你顧彥白可是頂天立地的一漢子,怎麽可能會吃醋呢,是吧?


    定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


    他的手指在她眼睫上麵撫了撫,“蘇念雪,你才多大啊,就敢稱自己老了?


    趕明兒,有本事你上爺爺跟前說去?”


    這對大眼睛明亮而有神,時而狡黠,時而俏皮,有時候還很氣人,誰家老花眼長這樣?


    “你懂啥,我這是紅顏未老,心先衰。


    我實際年齡確實不大,但心卻曆盡滄桑,仿佛已經過了幾十年,不行啊?”


    她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她這些年過的有多坎坷,有多心酸,還有多累,人家是體會不到的。


    顧彥白,“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跟老子過日子,度日如年是吧?”


    她一下子從他胸口爬了起來,兩手輕輕捏著他的兩腮,“說啥呢?


    咱們家這日子多好啊,我啥時候度日如年了?


    而且,跟你過日子呀,………”


    “還學會賣關子了?”他攬著她的腰身,輕輕撓了撓,“接著說下去。從哪學來的臭毛病,動不動就吊人胃口。”


    “不是跟你學的嗎?”她一下子從他身上彈開,靈巧的鑽進了被子裏。


    “蘇念雪,你給我出來。不把那句話說完,不許睡覺。”


    “我都快困死了,這事明天再說啊!”


    “蘇念雪,你現在真是越來越無賴了。”


    “有嗎?我咋覺得挺好的呢!”


    她將頭從被子裏伸出來,眨巴了兩下大眼睛,濃密的睫毛為眼底刷下一絲陰影,樣子很是無辜。


    心裏一瞬間如同被電流擊中般,酥麻的厲害,他突然有些不舍得破壞這份靜謐。


    他順勢躺在了床上,伸手將屋裏燈給關了,“睡覺。”


    蘇念雪眼裏笑意閃爍,“跟你過日子呀,我很……開心。”


    “嗯!”他淡淡的從鼻腔裏擠出一個字,但嘴角幾乎快咧到了耳後跟。


    “顧彥白,你……”就這麽一個字給她打發了,平時那張嘴不是挺能說的嗎?


    怎麽現在就啞巴了?


    她一把掰開他放在腰上的手,就打算翻滾著離他遠遠的。


    “別動。”他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嘴唇上,“樂著呢。摸摸看嘴角有沒有咧到耳根後麵去?”


    蘇念雪一下子笑出了聲,然後正色道,“沒有,還差的遠呢!”


    屋裏又響起了燈繩的聲音,很快,白熾燈就應聲而亮了。


    他一手抓起一邊嘴角,使勁往兩邊一扯,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後囫圇著說道,“現在呢!”


    “好了,別扯了,小心真把嘴給撕了。”看著這張變了形的嘴唇,明明應該很醜的,可她卻覺得好看的不得了。


    聽著隔壁傳來的嬉鬧聲,顧彥荷愈加沒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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