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壓出的道路,他們辭別商隊,順著領隊指引的方向慢慢前進。梓背著重重的包裹,與玄天鈴並肩而行:“你說我是走教書路線呢,還是獵戶路線?希望這村子不太排外。”


    “看你咯,可惜這身材差了點,不然打鐵不錯,我會死守爐火的。”


    “你明明一次都沒去訓練場旁觀過。”


    “嘖嘖,某位上課還想著這些呢?”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正午才抵達村子。“早知道就給箱子安幾個輪子了。”看到村口,她示意他放她下來,“這身子真弱。”“你這什麽奪舍老妖經典發言。謝謝。”他接過水壺,喝了一口。


    “我還希望呢,那能輕鬆好多。”


    “你也不怕被村民聽到。”


    “那我們就隻能在林子裏搭個棚子,當獵戶了。”


    她一腳踏入村子,好荒,感覺不到什麽煙火氣。看著嶄新的農舍,梓有些遲疑地說道:“這村子,不會荒廢了吧?”“最好不是。”她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連著幾家都這樣,令他們有不好的預感,直到聽到打鐵聲。老鐵匠告訴他們,這裏是官府準備的村子,隻有他願意遷過來,至於其他人,至今沒有任何影子。他來的時候,帶了兩隻雞,一些粗糧,在後麵開了一小塊園子,勉強糊口。


    “這裏的屋子都是按戶分配的,不嫌棄,你們就住我這裏吧,正好有一間空屋。閑暇時,幫我打理打理田地,喂喂雞就行。”老鐵匠指指牆角的鋤頭,“不懂就問我,你們看著不像農家人。”他們對視一眼,梓恭敬道:“那就麻煩老人家了。”


    “家裏沒有多餘的被子,你們先用草墊子湊合著吧,唉,也不知道大家什麽時候才能到達。”老鐵匠指向空牛棚邊上的幹草堆,“柴在那邊,還能用幾天。”全是小細枝,看著也不能燒幾次,看來是被抓壯丁了,她拍拍梓:“小夥子,加油。我去村外采點野菜,給你們加餐。”走的時候,她還不忘蹭把砍刀,希望能找到點合適的墊子草。


    鐵匠鋪最不缺鍋子,起鍋開蓋,香氣四溢。連碗也是鐵的,真是為難這位老人家了。她對著院子喊道:“菌子野菜燜飯好了!”三大碗飯,一碟鹹菜,把最滿的那份遞給梓,她笑道:“商隊還給了些鹽巴和鹹菜,真是太好了。”老鐵匠識趣地端著碗坐到院門口,哼著小曲,還不時給雞撒點兒。


    梓慶幸這書生的體能還算過關,不然這一天地鋤下來,他怕是連碗都拿不動了:“真美味,明天我去林子裏砍點柴。”


    “那順便收點陷阱?我沒看到河,但有野兔的蹤跡,有帶上魚線真是太好了。”


    “不愧是您,你真的不是陷阱師?”


    “很遺憾,不是。也不知道要蹲多久,最好多來點野兔,草褥子換毛褥子,你也能習慣點,對吧?”她探過去,擦去他嘴角的米粒,“要不要給你換成勺?”“鈴,你,唔,不用。”他紅著臉往後仰,“這蘑菇有肉味。嗯?肉,肉幹?”


    “嘿嘿,用鎖的設計圖和商隊換的,你都沒發現箱子變重了,體力不錯嘛。偷偷埋你碗裏的,要,保,密,哦!”


    這怕不是維諾神專門為她安排的戀愛教學,他紅著臉小聲嘟囔道:“希望能待久點。”


    “你在嘟囔什麽?”


    “沒,沒什麽。”


    她湊過去,耳語道:“在這裏,你可碰不了我。想想月老他們都盯著呢,而且還是別人的皮,你站得起來?”


    “鈴?!”


    “你家的都不禁逗呢。”她放下空碗,“老規矩,誰最後吃完誰洗碗,我先去整理床鋪。”


    梓看著地上的鮮草垛,無語道:“我睡地上吧。”“重要勞力,老老實實睡床。”她把鬥篷往床上一鋪,“抱歉,我還要時間適應……哈……”眼睛被捂住,他貼著她的耳朵問道:“抵觸嗎?”


    “有點,但比之前好些,你呢?”


    “我能感覺到他的感情,但完全沒有被影響,或許我們的行為模式有共性。而且被她影響的你,很,很可愛,是難見到的光景。”


    “很遺憾,我沒被她影響。”


    “唉?但,但你之前不是也很驚訝。”


    “那啊,那是因為……”臉上溫度再次飆升,她小聲說道,“我是在驚訝,我已經把你劃入可以安心相處的……等,等等!”混合著原主的氣息,讓她瞬間冷靜:“別忘了,頭頂上還有個全程圍觀的。”


    “放心,我什麽都不會做,幾個月都忍過來了,不差這一會兒。”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我隻是有些激動。”他剛抬起身,頓住了,“鈴,你手……”


    “抱歉,有點想念你的尾巴,忍不住幻捏了幾下。如果在家,這會兒怕是龍卷風橫掃。不得不說,尾巴根的觸感真好啊,和肚皮不分上下。你是怎麽護理的?比菲,呃,比幼崽的毛還好。”


    “……你還捏過別人的尾巴?”


    “以前摸過不少,要我給你列個單子嗎?純粹的利益交換,清露除外,不過知道她是狐族後,我躲都躲不贏。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某個家夥,害我失去了最大的樂趣。別傻樂了,蠢的要死。都說了,啊,對不起,你沒磕到吧?”她急忙下床查看他的後腦勺。


    “書生的氣息那麽重?”


    “一半一半,剛剛感覺特別重。”確認沒有起包,她才安心。


    “嘖。看來我也要寫投訴信了。”


    “支持。要匯總到一起,直接跟他們約個研討會嗎?”


    “哈,好……嘖,這麽早就困了,這書生活該考不上。”


    “作為我們的準重勞力,還是你睡床吧。”她把梓摁到床上,湊過去,耳語道,“反正,你以後有的是機會睡地板。”


    “?”


    在村裏的日子,如同被摁下加速鍵,轉瞬便隻剩他們倆人。月老撕著烤魚幹,盯著屏幕:“芬裏爾怕不是忍者出身,這都能忍得住?”


    “你在期待什麽,定點拉燈,你還想看不成?也不怕這二位秋後算賬?”


    “噓,安靜,有動靜了。”


    “啊?”


    “哈?”


    “嗯?”


    “啊。”月老調出進度條,“到底自動切換了。”


    再次睜眼,玄天鈴依然帶著記憶,她記得,她剛還在給梓補課,之後,大地裂開,然後,自己就出現在了這裏。裁剪得當的西裝,透過玻璃,她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威嚴的中年婦女。


    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老頭梓了?老頭梓,老頭子,他可真有個不錯的名字,鳴梓,趙梓,包梓,孫梓,蕨根子,咳咳咳,晚上拌個蕨根粉好了,希望下麵那個超市有賣。說起來,前景提要呢?她順手拿起桌上的合同,影像瞬間流入。


    延遲可真高,還是說這是關鍵道具,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設定開局就握著這份合同?嘖,還是跟她收錢吧,要改進的地方太多了!敲門聲,不出意外,果然是她家那位,嘖嘖,小夥子嫩得能掐出水。她索性不管,任由身體自己行動,她冷漠地與他擦肩而過:“太慢了。”


    電梯一路直達車庫,梓一直沉默不語,直到上車,她譏諷道:“終於受不了流言蜚語了?”他坐在駕駛座上,慌亂地說道:“沒有,隻,隻是……”她靠著車窗,不去看他:“讓我猜猜,是說我老牛吃嫩草,還是說你不要臉,出賣色相加薪升職?祈,你怎麽不說話?”祈,咦,祈?!她瞪大了眼睛,設定裏給的是梓,這裏姓氏或許會變,但名是不會變的。難道……她一把扯住他的領子,狠狠聞了幾下,混合了梓的氣息,不會有錯。她鬆開手:“回去吧。”


    車沒有動,他問道:“……祈是誰?”“祈,你今天很奇怪。”天鈴依然沒有幹擾,任由這身體自由發揮。他憤怒地說道:“我是梓,宋梓!”


    “送子白鸛?咳,抱歉。”


    “請不要岔開話題,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麽?”


    “你突然發什麽瘋?奇怪的明明是你。”她拍開他的手,打開車門,“掃興,你自己回去吧。”“等等!”他急忙追了過去,但她已經上了另一輛車,任由他拍打車門,兀自開車走了。


    監控室裏,月老把技術部都打爆了,但收到的回複清一色:“需要中止程序,才能進行維護。”“不愧是bug專業戶,這都能出問題。”維諾咬著聖代勺,出現在他身後,“我一定要問問她是怎麽做到的。”“您老…烙牢撈勞苦功高,多智多謀,所以怎麽辦?”月老仿佛看到了維諾頭上豎起了一堆扣工資警告。


    “讓他們加油,這試煉從做好就一直運行正常,沒有維護過,正好讓他們把坑都踩出來唄。還有幾個?我是不是該去準備了。”


    月老搓搓手,討好地問道:“敬愛的維諾閣下,在那之前,您能不能加幾個這位倒追芬裏爾的進去?”


    “為什麽?”


    “因為,因為,因為無論什麽時候,我們尊敬的主腦、高貴的英雄閣下都會選擇放手啊!當年是怎樣,我們是不清楚,但這裏,無論是以魔狼的形態,還是這幾次身份轉變,拋開兩邊都是明牌的那次不說,不是拒絕,就是躲避,就連明牌那次,她也拒絕了他的觸碰!為什麽試煉還沒中止?”月老情緒有些激動,“我還是清潔工的時候,就看著他一直站在那裏,落寞地看著主腦區,為什麽如今還是他去追逐她?我就想看一次反過來的,怎麽那麽難!”


    看來這才是他願意中止休假過來的真正理由,維諾又接了一杯刨冰:“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暗戀過芬裏爾,這是嫌葡萄酸了?”“我對芬裏爾閣下是純粹的敬意,我隻是替他不值。他值得一位愛他的,而不是這麽一個……”月老的脖子被紅線勒緊,維諾厲聲道:“立下契印,接下來的問題不得說謊,不然……”


    看月老立下契印,她問道:“在契印還未誕生前,曾經出現過數次企圖利用魅惑讓芬裏爾移情別戀的情況,那名伸是否是你?”“不,不是。”他扭曲的模樣告訴維諾,他說謊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沒有……”


    “你,為什麽要破壞他們的感情?”


    “您不也曾說過,如果惹怒您,就要給大家亂牽線嗎?”他因疼痛而扭曲,但聲音異常尖銳,“既然您可以,我為什麽不行!英雄又怎樣?從這次試煉就能看出,我做得對,她從未拿芬裏爾閣下的感情當過事!她既然能做到無論芬裏爾閣下怎麽請求,都不願從主腦的位置上退下,那就繼續追逐她的權力,放開芬裏爾閣下啊!!”


    “我,從,未,做,過,這,種,操,控,感,情,之,事。”維諾的憤怒令整個區域開始震動,“我那是在告訴他們,你們觸碰到我的底線了,是足以讓我違背契印去對付你們的程度。還有,一直不肯放手的是芬裏爾,那位可是早…你看看他們被送到的那些情節就知道了,他們遇到的,不是把她關起來,就是單方麵的死纏爛打,就連窮書生之前也是靠軟磨硬泡,才摘取了那位高嶺之花。”


    “我們這試煉年久失修,這怕不是係統誤判,他一定是被要挾了!”他的模樣開始扭曲,“憑那位想控製他還不容易?”


    “你喜歡芬裏爾?”


    扭曲的身影左右搖擺,他的聲音越發尖銳:“我打心底希望他能獲得幸福!僅此而已!”


    維諾嘴角直抽:“你確定不是在報仇?”她身後閃現兩名祭司,“把他帶走。”“等,啊,我就是想看看這畫麵。”他瞬間恢複樣貌,撲到屏幕上,雙目放光。“啊,抱歉哦,這裏梓是女生,剛好塞反了的樣子。聽不到了嗎,真可惜。”維諾看著他被敲暈帶走,“讓我看看還有誰有空……你們幾個,把他做成反派吧,就作為這個試煉的前置守衛如何?陷入瘋魔的月老什麽的。”


    領頭的文官站出來:“明白,一周內我們會將初案送到您手上。隻是,維諾閣下,請問我們還能……”“接下來的,恐怕無法為你們提供太多幫助。而且,這裏好像快塌了,真好啊,如果在現實,我也能有這威力就好了。”維諾的紅線編織成門,示意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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