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格外安靜,隻有桌上的茶杯還冒著熱氣。廚房沒動靜,臥室也沒有,實驗室裏正在熏製材料,梓肯定不會進去,唔,以防萬一,果然不在。娛樂室、茶室……到這裏來還一次都沒用過,也都沒有他的氣息。取下戒指,遠程核爆蓄勢待發,她關門往書房走:“雷,你們真沒搞事?”


    “你瘋了?!誰會往自家扔核彈啊!你怎麽跟你哥隔隔壁山頭隱居的那個瘋巫師一樣!”


    “是你們沒事找事!”


    “是你們太離譜,但也確實像他會做出來的事。”雷疲憊地躺在床上,叫了個仆從幫他重敷麵膜,“萊昂走不開,所以才叫瑪爾忒去你那邊。”“難不成,我還要謝謝他?”書房也沒有,隻剩下地下室,才怪,她就沒準備地下室,所以到底在哪裏?


    濃鬱的血腥味,她衝到浴室,與翻窗而入的梓撞了個正著。“傷口裂開了?”天鈴走過去,把愣住的他拉了進來。“不是我的血。”他老老實實讓她檢查,“有些討厭的家夥在這附近徘徊,就去打了個招呼。”


    “明明挑了個太平的地方,這個味道……”她仔細聞了聞,舔了口他手背上的血跡,“是阿娘製作的假血,她說過會準備三次追擊。你都解決了?很厲害嘛。”他的耳朵抖了抖,認真道:“能否為我族提供技術支持?”“我記得幽冥與蘭格飛一直有技術合作。”她擰幹毛巾,仔細替他清理傷口。


    “真遺憾。發生了什麽?你沒戴戒……”


    “嘭嘭嘭!”


    “這就是原因。”她笑得很燦爛,魔王的威壓讓他都有些怵。天鈴往頭上澆了盆水,隨手抓了條毛巾:“你先去休息,我,今,天,跟,瑪,爾,忒,爆,了!”“戒指呢?”他接過戒指,替她戴上,“留點兒力氣,以後我陪你去拆阿斯蒙德。”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再不下去,家要被拆了。”她抽回手,衝向客廳。


    “大早上的,打什麽音遊!!!呃,你好?”


    “姐姐好。”小血族走進屋中,帶上門,“你也太過分了吧!人家可是特意趕來給你做指導的唉!”“給我出去!”就知道是你,她黑著臉把瑪爾忒從窗戶扔出去。她死死扒住窗戶:“別這樣,你不想通過考驗嗎?”“我無所謂。”窗戶重重砸下,能傷到瑪爾忒,她原地辭職。


    梓耷拉著耳朵,背對著門躺在床上。雖說沒有嚐出來,但保險起見,天鈴拿出一瓶解毒劑:“阿娘的假血裏偶爾會摻毒,讓我看看。”他沒有動:“抱歉,我有些累,先休息了。”沒有精神,果然是中毒了吧,居然用她也不知道的新型毒劑,太不厚道了。她動作輕柔:“會有些疼,我盡量不刺激到傷口。”沒有回應,但尾巴動了動。看來是很累了,這種時候,她記得莉莉絲會……她湊過去,親了口他的耳尖:“好夢。”


    “喂——!鈴太太!你在家嗎?”


    大意了,就算拆了門鈴,還是會被吵到。沒聽到,沒聽到,天鈴蹭了口尾巴,打算繼續睡。手中一空,她睜開眼,梓拉開窗簾:“已經午夜了,我去查看陷阱。”“哦。”她迷茫起身,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感覺如何,有出現麻痹之類的症狀嗎?”


    沒有回應,已經走了啊,看來沒問題。她打了個哈欠,夜風很舒服,果然還是加一層隔音比較……她睜大眼睛,總覺得自家對麵的這片林子有點假。和腦中前幾天的景色一對比,果然不太對勁,她從窗戶一躍而出,沒有一絲障礙,平穩落入林中。


    林中一切似乎很正常,但總有種微妙感。空氣似乎凝滯,樹木內部的靈氣循環,每一輪都完美一致。她拿出小刀,走向一棵樹。“鈴夫人,你怎麽會在這裏?”洞聽舉著燈籠出現在樹後。她沒有被嚇到,淡定割下一塊樹皮:“感覺這裏有些奇怪,就過來看看,畢竟在我家邊上。”“這裏我剛剛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既然遇上了,請讓我送你回去。”他收走樹皮,示意她跟上。


    “今早太奶奶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看到您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關於這件事。”他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對有一位同輩,或比你小的太爺爺是怎麽看的?”瑪爾忒,不愧是你啊!這才多久,已經把洞聽攻略了。這種時候,隻有……天鈴微笑道:“我是不在意,但我奉勸您不要對太奶投入太多感情。她交往過的對象,比,嗯,比天上的繁星還多,一天換十個都正常,而且,呃,咳,她的需求有,有些大。大人,三思呐,大人。”


    洞聽耳根泛紅:“我聽她提起過這事,阿斯蒙德的血脈不是她能選擇的,鈴夫人你不也是為了方便調製抑製劑,才選擇來此定居的嗎?”“說,說的也是呢。我想起醫館的委托還沒做,就不打擾你們幽會了。”好言勸不了該死的鬼,好在他還有幾個兄弟。她張開翅膀,往沼澤飛去。


    沼澤裏的陷阱都已清空、重置,成熟的藥草也被采走,效率真高,不愧是她曾經的助手。對了,那時候好像他有話沒說完,也沒有收到他的留言。天鈴回到家,灶上水剛開,但梓並不在廚房。桌上的茶葉罐,是他看書時喜歡泡的。茶點,糟,說好要給他露一手的,已經準備好了,真貼心,但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梓確實在書房,他沒有戴戒指,正在處理文書。就算收起耳朵、尾巴,也能看出來,他被難住了。雖然有些對不住,但這畫麵真養眼,她突然有些理解阿娘為什麽總喜歡給阿爹出難題了。天鈴摘下戒指,紙張上顯露的加密法陣上暗刻有他家的紋章,是她不能插手的事。輕輕扔出骰子,用預知小作個弊,早上前不會挪窩的可能性最高,那她也去實驗室放鬆一下好了。


    嘖,不戴戒指不讓進,這就是父母說的,絕對會讓她休假的措施?天鈴突然有些後悔和他們定下不能拆家的契印,對了,萊昂送的門鈴不會觸發,不如讓特斯海姆,被秒拒,至於嗎!天鈴無語踏入實驗室,新鮮的草藥被分類放好,鍋中裝滿了正在冷卻的基礎試劑,新購的水晶藥瓶整齊站在架子上……感覺不做出點成果出來,都對不起他精心準備的這一切。


    成功,牛肉味低階補血劑完成!但其他配方怎麽辦,桃子味、蘋果味……應該有市場。天鈴激活吊墜,通訊錄檢索“焱暮悠”,調出空白文檔,配方複寫,加密打包,加密發送。“整理整理,直接出一本寶寶都愛的魔藥配方如何?”留言發送,關閉界麵。她轉頭看向架子,給醫館的魔藥少了一份,難道,她看向日曆,已經過去五天了。


    空無一人的客廳,茶幾上的茶杯還在冒熱氣。完蛋,不會生氣了吧?天鈴有些心虛。“實驗還順利?”一碗熱湯被放到她手中,梓另一隻手上是一小籃麵包。


    “你沒有生氣?”


    “習慣了,但你現在不是仙者,下不為例。”


    “放心,修者和魔族不一樣,就算是低階,兩個月不吃也沒什麽,再說……”她老老實實坐下,“呃,你傷……”被塞了一口麵包。


    “你……”又一口。


    “……”直到一籃麵包被消滅幹淨,梓都沒讓她說出一句話。放下湯碗,天鈴湊過去,拍拍他的脖子,笑道:“下次直接伸脖子,比較符合我們現在的設定。幾天不見,讓我看看傷口恢複的怎麽樣了。”“傷,傷已經好了。”他沒想到她這麽直接,滿臉通紅。


    “撒謊,這不是還有疤?你別動,我去拿去疤……”


    “嘖嘖,大晚上的,你們小兩口不出門工作,這是在做什麽呀?”瑪爾忒趴在窗戶上,高舉望遠鏡。天鈴下意識護住梓:“重拾舊業闖空門,結果發現屋主在家的血族老奶奶,晚輩建議您還是去找您的新寵增進感情,哎喲,是不是因為早上要執勤,拒絕您了呀?”


    “都說了,叫姐姐!”瑪爾忒捏爆望遠鏡,對她比了個宇宙通用文明手勢。


    “好的,太奶奶。”


    “你信不信我把你家這位也收了的!”


    “感謝您提供的模擬考試。”天鈴貼得更緊了,“你差不多該走了吧?阿斯蒙德那麽悠閑的?還是說,您終於玩脫了,變光杆司令了?”


    “某位圖省事閉關鎖界的帝君小朋友沒資格這麽說!”


    梓捂著通紅的臉,小聲對天鈴說道:“我想,瑪爾忒陛下大概是,被陷阱卡住了。”她不滿道:“給我變。”


    “?”


    “阿斯蒙德的翼膜比較透,擋不嚴實。”


    瑪爾忒依舊趴在窗戶上,笑眯眯地喊道:“我也很喜歡小狗狗哦。”“你給我回去——!”天鈴忍無可忍,一個響指窗簾砸下。瑪爾忒硬掰下一塊金屬,從小洞裏探出頭:“人家動不了了嘛,哎嘿。”輕敲窗框,一排選項浮出,她毫不猶豫,同時摁下暴力彈出和地獄直傳。陛下,一路走好。轉頭,梓又不見了。尋著味,她敲了敲浴室的門:“我在茶室等你。”


    “你這是什麽裝扮?”梓一進屋,感覺自己冰水浴白洗。“阿斯蒙德領的常服。”天鈴站在溪中伸出手,示意他拉她上去。“就算隻有我,你也要稍微注意點。”他別過頭,一邊幫她擦頭發,一邊努力不讓目光飄過去。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又不會少塊肉。”沸水溫杯,她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拿出有吐真作用的茶葉。他歎了口氣,取出件外袍給她披上:“我對瑪爾忒陛下沒有任何想法。”


    “我相信你,但我覺得你大概喜歡這種類型的衣服,事實證明,我好像猜對了?”


    “和衣服無關。”他紅著臉替她扣緊扣子,“你,你在玄殿下麵前也這樣?”


    “怎麽可能,唔,不過這主意似乎不錯,下次……”


    “絕對不可以!”


    茶桌裂為數塊,肩膀被捏得生疼,她迷茫看向上方的梓:“怎麽了?”他低落起身:“沒什麽,抱歉,我會修好的。”“是誰說的,我們之間要坦誠相待的?或許,我們再補個契印比較好。”偏偏這種時候,維諾靠譜了一次,她無法從被屏蔽的紅線那裏獲得一絲幫助。她抓住他的手臂,試圖推測出他到底怎麽了。


    “在您眼中,這一切到底算什麽?一時興起的遊戲?一次無聊的實驗?還是一場被迫參與的鬧劇?哪怕隻有一瞬,您有動過希望通過的念頭嗎?……我對您而言到底算什麽?”


    絲帶捆住準備離開的梓,天鈴鬆開手,把他脫臼的手臂安了回去:“如果沒有詛咒……”她身上的衣裝發生變化,熟悉的禮服令梓睜大了眼睛,“那次茶會,大概會變為我們的訂婚宴吧。”天鈴手上的詛咒如今格外溫順,她輕輕撫摸著梓的頭:“我曾命令凰兒解決掉你,但被他拒絕了。”他沒有出聲,她繼續說道,“有這樣的先例,將所有情感聚集在靈魂的某一點,將其切下,它有可能重新生長成新的個體,但很遺憾,我的靈魂有些問題,無法做到。”


    絲帶從他身上離開,掃走一屋狼藉。她泡了一杯薰衣草茶放到他麵前:“如果我一句話,就能讓你親手毀滅蘭格飛,你所愛的一切,珍視的一切,都將毀於你手,你會怎麽做?”他依然沒有回應,天鈴放下一碟點心,“就算你父母、兄妹哭喊求饒,你也會打心底認為,你所做的是正確的。”


    屋內很安靜,隻有溪水流動的聲音。水再次沸騰,她為他重新沏了一杯:“滯後性,契印隻有在違背的時候才會觸發懲罰。”她走到屏風後,換上農家麻裙:“我去取新的門鈴,很快就回來。”在她踏出門的瞬間,梓的聲音響起:“你不會這麽做。”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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