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上來了?”雷封好瓶塞,得意向天鈴展示剛完工的瓶中船。她切換成療傷模式:“萊昂的行舟上還能有過期藥水?”


    “被你家小狗子撓了?”


    “他不是我家的。”


    “吃了就走,嘖嘖,很有我年輕時候的風範。等等,他居然撓得動你,你用自噬了?”


    “當然是先用自噬,再考慮鎖藍,這不是常識?”她試圖甩一本自救基礎教程給他,但奈何都被碎了,“為什麽你會覺得是他撓的,不是鎖藍償還機製出bug了?”


    “我的寶兒,你有多少年沒關注過這方麵了?”雷臉色鐵青,遠程點單,隨著提示,無數食物被送到冰麵,全是大補的,連老家藥膳都冒出來了。天鈴無語端起那碗快懟臉上的藥湯:“從未關注,從來錯過。”


    “這是你該自豪的嗎?”雷甩給她一張陳年通知,“因為惡性案件很難追蹤,大部分家庭又負擔不起回溯魔法的錢,所以眾神編織了新的法則,帶有惡意的傷口都會保留,當然,魔法還是生效的,就是看起來慘不忍睹,要自然恢複,如果受害人很恐懼,恢複時間翻倍。你是用不到,留不下一口氣的,不順帶鏟平整個區域,都要給你發個鑰匙,鼓勵鼓勵。”


    “這麽多年才想起來搞這個?”她換成正常模式,水汽蒸騰,托盤下的冰塊變為小舟。


    “注意你的用語,我想應該是新生代技術不行,下手不幹淨,或者說老家夥們都不行了?就連我,現在清雜都有些費力。”


    “您這才是問題發言。讓萊昂去做,不然他腦子裏隻有莉莉絲,早晚要廢。這是要填鴨?”她咽下最後一塊牛肉,馬上又有大量食物被送進來。


    “這還不到你正常量的一半,怎麽,心疼外麵的小家夥了?”


    “別提他,應該是今天的自噬償還上限了。”她第一次有飽腹感,“這樣硬塞解決不了問題,給舟上留守的當員工餐吧。”


    “那是你沒有及時補充。自噬完上鎖魔,你是真不怕出問題。行,我讓行舟往島這兒開。”雷一臉奸笑,“對了,感想如何?這算不算你的首秀?”


    一個手滑,特濃綿綿糖霜奶變為濃縮黑咖。就知道這倆腦子裏沒別的東西!她怨念加著糖塊:“毫無印象。說到底,為什麽會把他抓來,我可是收到院長回複,確定家裏麵開始準備了,才鎖藍的。”


    “問萊昂。你可以嘛,那種裂縫還能分心。等好了,記得去星耀露個臉,你救下的那些孩子很擔心你。我聽說,你小子的教鞭能碎星了?”


    “似乎是,自從它格式化後,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去星耀……她全身上下,除了豎琴,就剩個魔藤和父親做的儲物手鏈,去打劫嗎?


    “我不是說這孩子是你的半身嗎?告訴你個秘密,麵具的成長係統是以它為原型的。你這是什麽表情?是真的。”


    “我知道神器多有試作品流世,但這孩子和麵具扯上關係,總覺得有些微妙。”極致的苦配上極致的甜,還無法融合,好怪的味道,但這下是徹底精神了。在雷揶揄催促中,她捏碎通信器,不情不願地踏出浴池。


    “你挑個浴袍要挑這麽久?”


    “!?”又一台通訊器報廢,她無語看向第三台:“萊昂?!損毀算你的。”“沒問題。我隻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再不出去,要出狼命了。”畫麵中,他正接受深夜寒風的洗禮,背後的建築全部顛倒。


    “你被倒吊著掛上去的?”


    “別磨蹭。”


    “我看莉莉絲審美不錯,這艦橋修得很藝術。”


    “你是不是怕他嫌棄你技術不行?”


    “我無所謂,雷可能比較在意這個。”


    “嘖,你身為教師……”


    “?”她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萊昂,繼續挑剔他的浴袍審美。


    “我是不是該去舉報一波?”


    “你是去自首?我跟你說過,別把他扯進來。再說,他又不是島上的學生。”


    “……”萊昂看著她把所有浴袍嫌棄了個遍,“我都忘了,你家裏也給你準備了衣服。”一個箱子出現在更衣處,她隨手扯了一件換上:“早拿出來不就好了。”“你還是一如既……這身不錯,素淨歸素淨,但一看就是精工。比你自己選的那些好多了。”


    她懶得跟他爭,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開門。通訊器再次撲街,沒了萊昂的催促,她更不想開門。“我幫你開。”萊昂賤嗖嗖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用麻煩!”


    “這可是最後……”


    很好,這下沒看戲的了。鎖藍的副作用,持續數月的法術限製,偏偏今日鎖定的包含偵查係,她寧願全鎖攻擊。她站在門前:“萊昂,接下來是私事,我身體狀態很好。就算有自噬的影響,他也傷不了我。”


    “那也不……”


    嘖,就知道這貨不老實。真是的,錘爆通訊器都沒問題,還怕他的爪子不成?隻是……唉。


    利爪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玄天鈴冷漠地看著暴怒的梓。鮮血順著脖子流下,她捏住他的手腕,毛茸茸的,手感真好。“你傷不到我。”她看著他的爪子恢複,這種不在限製範圍內,是因為她沒有用反傷?她記得雷給的補充條款裏有說,反傷也會留下,作為防禦的證據。如果讓阿爹在茶會,不不,這種完全是因為無法破甲產生的反傷確實不好判斷。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抬頭看向梓:“你繼續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效果。記得結醫藥費。”


    “你!”


    “骨頭都露出來了,你不疼嗎?”


    “……鈴?”


    “疼傻了?”


    “你剛剛瞳孔放大了一些。我猜對了?”氣場瞬間柔和,他順勢靠了過去。你小子,別蹬鼻子上臉。她用力推開他:“你認錯了。”紅線在她眼前閃現,梓尾巴搖得飛起。她掐死維諾的心都有了:“你所謂的一夫一妻,是左擁右抱?”


    “您在這方麵意外堅持。”他身上最後一點兒人族特征消失,尾巴尖掃過臉頰,她忍無可忍道:“你是狼,不是狐!”


    “但教授您很喜歡。”


    “用紅線作弊很光榮?”她逃出尾巴包圍圈,從出餐口端來一份營養餐,“你打算這樣吃?”


    “我沒有用紅線作弊,隻是……我臉上有東西?”他被她那看小白鼠似的眼光整得有些發毛。


    “不,我隻是好奇,你們獸族切換形態的時候,為什麽會有衣服。”


    “獸族都會的小技巧,類似本能,基本從化形那一刻就能領悟,所以沒什麽記載。如果您想看……”


    “不用展示!”她拿著藥箱走到他邊上,“我會給你批病假,等停靠到島,雷會安排你回家養傷。”


    “我拒絕!”


    “你是學生,別忘了你的首要任務!”她用力勒緊繃帶,“關於這次事情的賠償,隻要我能做到,你隨意提。結婚之類的別想,你要想用這點威脅也沒用,誰也不會相信。”


    “直到看到您的反應前,我也無法相信。難道這才是您本來的樣子?”


    “……你怎麽會往這個方向猜?”


    “直覺……吧,我也說不清。一開始醒過來的時候,滿腦子隻有憤怒,但一瞬間你們的樣子重合了。就,我自己當時都有些懵。”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到蒙對了。”


    看來自己需要重修了,天鈴主動預約了千麵和紮瑪斯夫人的特訓。但要上哪找他的替身?用他的毛應該可以,她取下發梳上的毛,這些應該夠……嗯?她看向膝上努力克製的尾巴:“你書拿倒了,初級語法,銀輝的年級第一居然要溫習自家幼教課本,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以後再也不用見到你?”


    “如果您鬆手,恐怕更有說服力。”他紅著臉合上書,“我想好賠償了,請您如實告訴我為什麽如此堅決?”


    “我拒絕,這點我做不到。”


    “為什麽?”


    “你換一個我能做到的,想要什麽稱號?還是超過上限的財富?還是將吟遊詩人中的佼佼者介紹給你?還是無人知曉的秘術?還是持續提供最先進的軍工設計圖?”


    “您的提議確實誘人,但無論哪個,都是能通過其他方式得到的。唯有這點,是隻有您才能告訴我的。”


    “我會當做沒聽見,如果你再提出這種要求,那我也不介意接受聖庭的判決。”她起身要走,被梓抓住順勢壓倒在沙發上:“您到底在害怕什麽?”


    “你!”


    “如果您打心底裏厭惡我,我自然不會糾纏,可您真是這樣想的嗎?”他往前湊了湊,“憑您的力量,掐死我輕而易舉,為什麽不用力?”


    “因為你是我們院的學生。”


    “您心虛了。”他歎了口氣,鬆開鉗製,“契印,如果您這麽不相信我,可以用契印來製約。”她看著天花板,問道:“維諾神和契印神,誰的法則優先級更高?”


    “什麽?”


    “字麵意思,回答我。”她轉頭看向他。


    “我不知道。”


    “那契印沒有任何意義。不用低落,這是我的問題,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她轉身要走,被梓一把抓住:“您又打算獨自扛下一切嗎?”“別說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樣。”她反手將他抵在牆上,“隻是被維諾那家……”他急忙捂住她的嘴:“您身為吟遊詩人,怎麽可以直呼其名?”


    “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的脖子比較好。唉……”她鬆開手,“你別太迷戀命運,你身邊有很多優秀的選擇。關於這個,我會想辦法解決。”


    “那讓我來做您的實驗對象。”


    “……”她猶豫了,明明應該高興才是,但……到底是詛咒的影響,還是自己的本心,她已經分不清了。她對著自己的嘴來了一發冰彈三十連,坐到茶幾上:“你會後悔的。”他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抬頭看向她:“單向契印,您提什麽要求都可以。”


    這眼神,救命,你是狼,不是狗!她盡可能讓語氣有壓迫感:“你作為未來的一族之長,說跪就跪,尊嚴呢?”


    “您貴為魔王,向您行禮有什麽問題?”


    “你家教你向魔王行禮還動手動腳的?”她打散那個單向契印雛形,“快到了,那是你家的行舟?怪狂野的。”


    “您不肯動手,那我自己來。”


    “快住手,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就算答應了又如何?你覺得像現在這樣很好?還是說,要因為這一時的上頭,你要拋棄一切責任?”她用力扣住他的手腕,真搞不懂梓的腦子裏在想什麽。他一頭撞過去,掙開鉗製:“如果您能坦率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我又何須做到這一步?”


    “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還在這裏自以為是。”她被撞到地上,嘖,那該死的詛咒,她感覺自己的力量再次被抽走,維諾,等老娘完整了,第一件事就是錘爆你啊啊啊啊!


    “您什麽都不肯說,我當然不會知道!”


    巨大的尾巴環繞,她別過頭,小聲道:“說了又有什麽用?你又不能解決問題。”


    “那說出來讓我聽聽啊!您到底在猶豫什麽?害怕什麽?”他伸出手,迫使她與他對視。“你還真是死纏爛打。”她沒有再甩開他的手。


    “嗯,您總是這樣,不逼一逼,就隻會自己硬抗。”


    “……”她低下頭,氣氛變得不妙,她壓低聲音,“你在透過我看誰?”“您這話是什麽意思?”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的梓十分慌亂。


    “我,在,問,你,你,透,過,我,看,到,了,誰?”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無論是養父母,還是師兄、師姐,或是竹青、丹師……偶爾,她能從他們的目光中,感受到近乎一樣的懷念、悲傷的感情,但每次她回頭,那種感情就會消失。一次,兩次,她都能告訴自己是巧合,但數十次,再遲鈍的吟遊詩人,也會察覺出不對。


    “我眼中隻有您。”


    “騙子。”


    “隨您驗證。您是位優秀的學者,如若不信,我接受所有方式的檢驗。”


    “好,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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