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綿一會在房中跳躍,一會坐在桌上蕩著雙腳,一會又蹲在床下拖著臉頰,屋子裏不時的傳出她歡悅如銀鈴般的笑聲,夾著小七、鶯歌、楚清舞等人的歡笑。


    “四哥,你再說再說,再給綿兒多說一些呀!”


    “你們在說什麽,這麽熱鬧……”楚娘和丫鬟們走了進來。


    “娘,我們在聽四哥給我們講這回打敗敵軍的事!”楚清綿一蹦一跳過來攙著楚娘。


    “你呀。”楚娘一點楚清綿的鼻子,“你四哥的傷才剛好,就在這煩得他不安生,你要聽故事,等你四哥好全了,日後有的是時間講。”


    楚清綿笑嘻嘻道:“娘你不懂,生病的人最重心情愉悅,笑得多才好呢!你看綿兒陪著四哥這幾日,四哥整個人好得和從前一樣了!”


    楚娘道:“這又是從何學來的歪理?”


    楚清綿笑嘻嘻說:“四哥說的!”


    楚清舞走上來笑道:“娘,您還不知道,這丫頭片子惟有她四哥的話才聽的!”


    “夫人。”小七和鶯歌起身行禮。


    楚娘點點頭,走上前來看連苼。


    連苼從床上下地,忙得楚娘直來攙,“苼兒,你才好些,怎麽能下地該多躺著休息!”


    連苼笑著搖頭,“娘,我是習武之人,自然不比常人!”


    鶯歌走上前,含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楚公子身體素質本就強於常人,傷口的情況已經穩定了,這病人,的確不應該躺久了,該多活動活動,才能恢複得更快呢。”


    楚娘笑道:“是嗎?我這婦道人家什麽也不懂。鶯歌姑娘說好,那我就放心了。”


    大家歡笑之時,楚文修走了進來:“大家都在。”


    “大哥!”楚清綿跑上來,“隻恨娘沒把我生成個兒子,綿兒也好想像四哥一樣,做大英雄!”


    楚文修臉色一怔,無奈的笑著撫摸這小妹的頭,“巾幗不讓須眉,女子也能當英雄。”


    楚清綿一歎:“唉,可綿兒還是想當男子,那就不用做女紅啦!”


    大家都被她純真的話語逗笑了。


    楚蔚和楚文景也隨後走了進來,楚蔚給了楚娘一個眼神,楚娘心知肚明,“綿兒,清舞,你們都隨娘下去,咱們一起為你四哥準備一桌好菜,替你四哥洗洗晦氣。”她這一句話,就把楚清綿楚清舞和鶯歌她們都帶出了房。


    連苼靜觀不動,心卻如明鏡般通透。


    “爹,大哥,二哥。”


    屋子裏隻剩‘父子’四人。


    楚蔚沉吟片刻,才啟口道:“苼兒,你有什麽瞞著爹的?”


    連苼笑眼掠過楚蔚和楚文修及楚文景,道:“爹已經知道,何必再問。”


    “那當日為父問你,你為何閉口不說?”


    “我不說,也都是爹助長的。難道爹不希望女兒像個男子一樣,為國建功立業?爹不就是希望女兒可以幫助周後,幫助太子,以女兒一己之力為朝廷出一份力嗎?如果當初女兒說了,爹是讓女兒留在閨閣,還是殺了女兒,還是一樣會讓女兒跟隨太子上戰場?”


    她口口聲聲以女兒自稱,楚文修和楚文景麵麵相覷,呆在當場。


    楚蔚沒想到最了解他的也是這個四女。她說得不錯……因為太過喜愛,所以自幼對她最為嚴格,卻反而把她教養得更為出色。他也一直希望這個女兒能夠像男兒一般為國建功,像他年輕時一般有為。而她的確有那份遠大的誌向,他又何來立場責怪她?唉……


    楚蔚道:“看來你也已經看出,爹把你女兒身的秘密,告訴給你大哥二哥了。”


    連苼不想說她昏迷不醒之時,所發生的一切她其實都知道。嘴上委婉的道:“大哥二哥神情古怪,見到我時尤其不同,再加上蕭絕送女兒回府,既然女兒的身份已戳破,爹自然得先告訴大哥和二哥。”


    楚文修笑歎道:“四弟果然聰明絕頂。”


    楚文景這時湊上來,將她左看右看,“你,你真是我妹妹?”


    連苼一拳頭捶在他胸上,“你說呢?”


    楚文景笑咧著俊朗的臉,高高的個頭立在她跟前,拿手比了比,“怪不得你總長不高,原來是女孩。隻是你還是做男的合適,要成了女的,這麽頑劣,”他嗯了聲搖手擺頭,“不好不好,大概我家四妹就嫁不出去咯!”


    “嗯哼!”楚蔚瞪了楚文景一眼,顯然有護短的嫌疑。楚文景自知在這個家自己最不得寵,哎,隻能每回在爹跟前委屈求全,低調行事。可他這張嘴張口無忌,向來爽直的‘優點’,總討得他爹嫌棄。


    楚蔚轉回視線,對上連苼道:“刺州傳來捷報,西北所失城池均已收複。大軍正班師回朝途中,不日就能回朝。你的身份,不宜再瞞。但得找個適當的時機,想好措辭,對皇上開明公布。此回你戰功卓著,朝堂覲見之時,皇上必有重賞。如能在此時委婉道出你的身份,或許不會惹來大的麻煩……”


    連苼點點頭:“爹想得周全。”


    ……


    太傅府的馬車,停靠在太保府大門前。


    “公子,你說他們會不會不讓咱們進府?”曉山將禮盒提在手中。


    連苼著一襲華貴長衣,披著一件天藍色狐裘鬥篷,冠玉束發,輕莞一笑:“他家又不是山匪強盜,哪怕我府上和他府上再如何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提著禮物登門拜訪夫人,他們豈有拒人門外的道理,大家就是大家,必有大戶人家的風範。”


    曉山道:“那可未必,那太保素日那樣的凶神惡煞,家中下人必無素質!”


    “是太傅府四公子,請稍候,容小的回稟一聲。”


    連苼徑自走到大門口,與守門人說了聲,那家丁溫文有禮的作了個揖進府稟報去了,留著另外三人如雕塑般站立在門口。很快,家丁跑了回來:“老爺此刻不在府中,小的已稟明管家,說是讓小的領公子進府,上後苑見我家夫人。”


    連苼頜首含笑,“有勞帶路。”


    曉山跟在後頭咋舌,“公子,你猜得真準。想不到他家沒那麽可怕嗎。”


    他們跟著家丁穿梭在太保府府苑中,此苑亭台樓閣,富麗堂皇,比她太傅府多了份奢華和莊嚴,處處布局嚴格,雕花繪椽,但整體過於死板,倒顯得沒有她太傅府那份溫暖親和。


    行到一處園子裏,遠遠的聽見有人在雪草地中練槍。當走近了看時,卻見那雪草地中,是一名年約三十的壯年男子,生得威武英挺,冷峻陽剛,頗有幾分神似蕭龐。連苼猜測,眼前這人大概就是蕭龐前位夫人所生的長子蕭驁。


    曉山睜大了眼睛,“公子你瞧,這人大雪天裏的,竟敢赤膊練武,看著都冷!”


    那蕭驁赤膊上身,滿身強壯的肌肉,古銅色的肌膚襯著白皚皚的雪光,顯得格外健魄。一旁侍立的那些侍女們,各個麵紅耳赤,目不敢直視。這蕭驁那一手長矛槍,練得也算出神入化,赫赫生風。早聽聞蕭絕這長子文雖弱些,可武卻極為擅長,更喜帶兵打仗,建過不少戰功,如今已是個郎將。


    “站住,他們是誰?”


    蕭驁擦了把汗,拿著長槍走上來。


    家丁小心翼翼的回答:“大公子,這位是太傅府四公子,前來拜謝夫人。”


    “哦?”蕭驁濃眉長眼,眉峰深邃,顯得眼神頗有幾分陰鷙。盯著連苼打量幾眼,“你就是那楚連苼?”語氣有些不屑一顧。


    連苼含笑作揖,“蕭大公子。”


    “我聽說,你此回力戰西北聯盟軍的主帥蒼延,那蒼延不是你的敵手?”他嗤笑了兩聲,手已握緊長槍,“就讓我蕭驁來試試,看看你身手究竟如何!”長槍順勢揮來,猛如惡虎!連苼一把推開曉山,身朝後仰,輕鬆避開一擊。二人很快打進了雪草地裏。曉山氣急道:“唉,你,你們太保的人怎麽動手打人呐,哪裏有如此待客之禮!公子!公子!”


    蕭驁招招蒼勁有力,渾然一體,果真像頭出山的惡虎,比之曦雲的猛有過之而無不及。連苼先是避讓幾招,接著化解蕭驁的招式,他二人很快已過招二十有餘,卻不分上下。連苼見圍的人越來越多,多打無益,便運力於掌心,幾招雪中擒虎,止了蕭驁的招式,她並沒有試圖去打贏這蕭驁,而是把握了分寸,隻與他打了個平手。


    可蕭驁的臉色,卻不如剛才輕鬆,盯著她的眼神倒是多了分意外,“你有傷在身,還能與我打成平手。想不到楚蔚可以教出你這樣的兒子!”


    曉山緊張的問:“公子你沒事吧?”


    連苼道:“我不過和大公子討教一二,哪裏有事。”


    蕭驁似笑非笑,道:“帶楚公子去見夫人。”


    方才那家丁垂首道:“是,大公子。”


    “告辭。”連苼噙著笑意,隨那家丁往溫蘭的廂苑走去。


    蕭驁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裏不知在琢磨著什麽。


    ……


    溫蘭遣退左右,連苼讓曉山外頭等著,兩人於房中坐下,身旁隻有香冰在伺候。溫蘭始終含笑將目光放在連苼身上,裏裏外外看了好一陣子,連苼也憑得溫蘭去看。溫蘭見她敢帶著一個書童就來太保府登門造訪,雖然年紀輕輕,又是個女子,可這份大方的氣度卻不得不讓溫蘭刮目相看。又見連苼生得出塵絕俗,頗有傾城之色,眉眼之間攜帶一股清澈的英氣,讓人一見既喜。更別說身上的不拘一格的氣質,和諸多聽過的關於她的傳聞。溫蘭心中早在讚歎兒子眼光毒辣!


    溫蘭含笑道:“不瞞你說,三年前國子監一行,替太子醫病,我便懷疑過你的身份。”


    連苼也含笑回答:“蕭夫人好眼光。”


    溫蘭笑道:“絕兒那般護著你,我這為娘的,豈能不懂兒子的心思。”


    連苼說:“他有個好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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