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嬤嬤和紀嬤嬤對視一眼,紀嬤嬤剛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翁嬤嬤便含笑搶先開口:“正要請教紀妹妹的高見!”


    “翁姐姐別笑話我了!我哪有什麽高見?我自來就是陪伴公主郡主的,這與皇子皇孫們的教導可完全不一樣!


    “若我說的那些廢話帶歪了郡王殿下,我便是賠上十條命也不夠啊!”


    紀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卻絕對推辭不肯說。


    翁嬤嬤滿意一笑。


    知道在這種時候閉緊了嘴,比那位王承徽可高明多了。


    王熙鳳那裏已經開始悄悄吃飯,聞言也高高揚起眉毛,目光中流露出格外讚歎敬佩的神情。


    紀嬤嬤和翁嬤嬤都是人精,一眼瞥過去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各自心中熨貼。紀嬤嬤笑容更加謙和溫柔,翁嬤嬤也對待和恪越發和藹可親。


    “郡主年紀輕輕就懂得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也懂得一分為二不感情用事,實在是難得。”翁嬤嬤摸了摸和恪的頭,十分讚揚。


    然後又對陶哥兒溫聲道:“哥兒也像姐姐說的,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


    “隻是哥兒,嬤嬤先前教過你,你是郡王,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你以後,是有責任的。


    “這些責任要求你……”


    翁嬤嬤看著陶哥兒,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陶哥兒帶著一絲迷茫,但是脫口而出:“好禮、守義、篤信。”


    “嗯,很好!那哥兒跟嬤嬤說,這件事中的禮和義都應該是什麽呢?”翁嬤嬤含笑繼續問。


    陶哥兒愣住,仔細想了半天,有些泄氣地塌了肩膀:“我與竹青,是主仆之情,這是私義,與他人無關。


    “我與王承徽,是家人之義,當以禮待之。


    “王承徽與竹青,是上下尊卑,自有其禮,與我無關。”


    話說到這裏,別說翁嬤嬤,便是梅若芹、王熙鳳和耿思渺,都不由得站起身來,擊掌讚歎。


    梅若芹更是直接向翁嬤嬤行禮,激動地讚道:“嬤嬤實在高明至極!郡王能得嬤嬤教導至此,實乃東宮之福,天下之幸也!”


    耿思渺說不出來什麽,但卻清楚地明白陶哥兒所言意味著什麽,如今隻跟著梅若芹的話,連連點頭,滿麵欽敬。


    “哥兒至情至性,赤子之心,這本就是可喜可賀之事!如今小小年紀,便能學得如此通透清醒,著實令人欣慰感佩!


    “我隻這麽聽著,便替太子妃娘娘歡喜得睡不著覺了!”王熙鳳說著,雙手合十朝上拜一拜,喜笑顏開,“今兒這佛堂我跪得太高興了!


    “我吃完了,我這就去!我好生給佛祖和咱們家列祖列宗磕幾個頭,念叨念叨!求他們一定保佑咱們陶哥兒身康體健,能得翁嬤嬤長長久久地伺候下去,這才好呢!”


    說到這裏,又忙一本正經地跟翁嬤嬤打聽,“翁嬤嬤,段嬤嬤令我誦經百遍,我,我誦哪個經?”


    眾人聽得都掩袖而笑。


    翁嬤嬤也笑起來:“既是百遍,承徽誦《心經》即可!”


    “啊對,那個短!”王熙鳳嘮叨完,雷厲風行,立即跟眾人告辭:“小郡王,妾身去跪佛堂了,會順便也替竹青姑娘念幾遍往生咒的!


    “梅姐姐、耿妹妹,我先走,你們帶著和恪慢慢吃。


    “和恪,歇晌起來要讀書寫字,我明兒會檢查。


    “翁嬤嬤,妾身先告辭了。您老多保重!改日有機會,妾身也跟著您學幾招!”


    也不見外,樂嗬嗬地大步流星走了。


    “瞧瞧這鏗鏘快活的步子,讓誰看,誰能看的出來她這是要去跪佛堂的?”梅若芹忍不住歎息。


    這一係列的變化委實出乎陶哥兒的意料之外,他已是看懵了!


    翁嬤嬤便含笑捏捏他的小手,輕聲讚他:“郡王知過而改,善莫大焉!奴婢陪伴您三年,聽見您今天這樣明辯是非,十分欣慰,亦十分得意!


    “郡王既已知禮,便當守禮。


    “這會兒郡王覺得好些了麽?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飯?”


    陶哥兒想了想,點了點頭:“我因為竹青之逝,傷心到不吃飯,會讓梅良媛、耿承徽惶恐,更會讓和恪姐姐為我擔心,這是不對的。


    “而且,我上午玩得很開心,這會兒肚子也很餓了。我應該飽飽地在這裏吃完飯,待回到承恩殿,才好照顧母親,爹爹也好去忙國家大事。”


    梅若芹看著陶哥兒,羨慕得滿眼都是光亮:“郡王真是忠孝仁義,難得至極。”


    和恪也笑起來,上手摸摸陶哥兒的小耳朵,道:“那我讓她們把鍋子爐子打開,咱們開始吃吧?”


    陶哥兒咧開嘴笑,露出一嘴可愛的小米牙。


    ——此刻才終於像一個四歲半的孩子了!


    承恩殿裏太子妃不多時便醒來,傷心落淚。


    太子安慰了幾句,便令人給太子妃弄了燕窩粥來果腹,又問清了太醫無妨,便回了麗正殿。


    進殿不多時,外頭便有人將宜秋宮後續的事情詳盡稟報。


    幾個人聽完,太子還沒吭聲,段嬤嬤先跟王熙鳳似的,雙手合十朝天祝禱:“祖宗庇佑,我東宮嫡長子如此聰慧、深明禮義,也不枉太子殿下辛苦這一場了!”


    太子本來正笑得開心,聽見這一句,不由便是一悶:“嬤嬤不誇我生了個好兒子,倒先替他跟我定了這辛苦種出來的果子了?”


    “……那不都一樣?都一樣!”段嬤嬤笑得合不攏嘴。


    慶海便湊趣:“要不人家都說隔輩兒親呢!別說嬤嬤了,便是宮裏的皇後娘娘和皇上,不也是有了孫子不要兒子的?


    “奴才聽見侍衛們閑聊,常有那大家子裏頭,孫子便是那磕不得碰不得的大寶貝,兒子則隻問能不能多替孫子掙些家業呢!”


    說到這裏,段嬤嬤又趕緊追問太子:“給我們陶哥兒從皇上那兒討來的西席老師,性情可還溫和罷?那人學問如何?能教得翁嬤嬤這樣好麽?”


    太子笑道:“那人是前科的探花,學問自是沒問題的。江南人,四世列侯,詩書傳家,性情自是儒雅斯文的。


    “嬤嬤放心,孤已經見過兩回,也單獨談講過經典,是個飽學之士。


    “給陶哥兒啟蒙,再合適不過!”


    段嬤嬤一喜:“那他什麽時候開始給哥兒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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