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個相對默然了盞茶工夫,王熙鳳才抬起頭來:“別擔心了。就照著東宮這段時間的亂法,皇上和皇後必不會坐視不管。


    “你們傳話下去,咱們殿裏前頭封宮封得馬馬虎虎的,因有太子傳召,所以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從今兒開始,封殿便是封殿。每日裏膳食、外事,全都教給夏掌事。旁人一概不得出去。尤其是安兒和如兒。


    “和恪雖然昨天在外頭耍心眼,但她一個五歲的孩子,這個心思不可能是自己冒出來的,必有人教。


    “她在我這裏一天,我便要護著她一天。


    “沒娘的孩子,誰都敢上手撮弄,這是不對的!


    “今天晚上夏掌事便去太子妃那裏跟她說,我願意帶著和恪一起封殿三年。話說得大聲些,讓外頭都聽見。”


    孟繁霜和夏守忠聽她如此清醒,頓時都鬆了口氣。


    夏守忠叉手欠身答應,緊接著又小聲報她:“昨兒下晌,奴才一個交好的采買出去晃了一圈兒,聽說令小姑姑被令堂兄阻止,終究還是婉拒了令大姑姑的邀請,並沒去賈府。


    “而且,令小姑姑傳話給令大姑姑,說太子都因此事,許了身為孫女的承徽封殿守孝,自己這正經閨女反而在家呆不住,傳出去王家的體麵就完了。


    “還勸令大姑姑最近也少走動,別惹外人的眼,怪難看的。”


    王熙鳳笑了一聲,卻又瞪了夏守忠一眼:“我都說了別管了,你倒心軟。


    “罷了,好歹是為了我才對王家這樣,謝謝你!”


    轉頭伸長了手,就著夠了一個多寶閣上的瑪瑙如意擺件,撂給他,“拿著玩兒吧。


    “也別讓你那好友白做功夫。


    “大家都得吃飯呢!”


    夏守忠一張臉笑得褶子重重,雙手接了:“是,謝承徽賞!”


    說著話,和恪打扮得素雅清爽地出來,如兒還給穿了一件玉色軟緞繡銀絲小梅花的夾馬甲,笑著對王熙鳳道:


    “這還是承徽年幼時,夫人親手做的。


    “隻是承徽淘氣,穿了一個時辰便弄髒了,夫人氣得再也不肯給您做名貴綢緞衣裳。


    “奴婢那時舍不得扔,便洗幹淨了收了起來。原想著再也穿不著了,隻留著當個念想吧。


    “誰知前兒曬衣的時候翻出來,忘了收回去,今兒給郡主試試,竟正合身。”


    王熙鳳憐愛地摸了摸和恪的小臉兒,道:


    “我娘一輩子盼著我做個大家閨秀,偏我爹和我祖父都縱著我長成了個假小子。


    “你是皇家郡主,這世上最尊貴的大家閨秀。得了,這馬甲先給你穿——


    “不過呢,照著我的食譜,你也就穿這一季吧,明年必定小了的!”


    和恪心裏高興,臉上怎麽繃也繃不住,露了燦爛笑容出來,小手時不時地小心去摸那花紋:“謝謝王承徽!”


    “別客氣。上課去吧。”王熙鳳打發了她跟著孟繁霜走了,卻一回頭,正色小聲地香夏守忠道,“還有一件事,你要給我查清楚,究竟是誰教了和恪‘庶娘娘’這三個字!”


    夏守忠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有人總能找到機會在小郡主耳邊嘰嘰喳喳,這個漏子早晚有一天會變成潰堤的蟻穴!


    留不得!


    宜秋東殿忽然間縮緊了回去,再沒人在外悄悄地逛,也不再一天三趟地鑽進小廚房商議菜譜。頭一個察覺別扭的便是耿思渺。


    “安兒沒在廊下?怎麽會?那她們承徽今兒晚上的小點心吃什麽呢?”耿思渺不相信侍女小圓,“你偷懶沒去尋她?”


    小圓急了:“奴婢巴不得王承徽天天出單子!她那麽會琢磨吃的,每一樣點心餡料都搭配得正正好!奴婢便偷懶別的,這一項怎麽可能?”


    耿思渺覺得不對,起身去找梅若芹。


    於是便在正殿,聽著梅染驚懼交加磕磕巴巴地將宜春宮昨夜大變稟報給了二人:“孟姑姑傳了王承徽的話說:


    “這個亂相不對頭。


    “皇上和皇後娘娘一定不會輕輕放過此事。


    “自即日即時開始,東殿的封殿要正兒八經開始了。


    “也請良媛和承徽都加些小心,謹言慎行、看緊門戶,萬萬不可給別有用心之心留下可乘之機!”


    耿思渺嚇得臉色慘白,抓著梅若芹不停地抖。


    梅若芹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手指冰涼。定了半晌,才低聲安慰耿思渺,也是安慰自己:


    “還好,還活著,並沒出人命……”


    停了好一會兒,又看向耿思渺,聲音顫抖:“咱們的壽禮,不會在宮裏出漏子吧?”


    耿思渺抬手便捂住她的嘴,驚恐地低聲急道:“你瞎說什麽!?咱們的東西都是驗看無誤交到……她手裏的!若是出了漏子,除了她還有誰?你怎麽能直接說出來……”


    說出來懷疑太子妃?!


    梅若芹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把她的手拉下來,深呼吸一回,再睜開眼睛時,苦笑了一聲:“我入宮之前,我娘哭得肝腸寸斷,說深宮可怖。


    “我還笑她杞人憂天,外頭的閑言碎語聽多了。


    “直到如今親身經曆,才曉得原來是我太單純。


    “短短數月,東宮死了一位良娣、一位良媛,一個奉儀成了活死人,一個承徽眼看著就要圈禁……”


    耿思渺幾乎要把自己縮成一團,眼睛紅紅的開始掉淚:“所以我入宮時,我哥哥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不要爭寵,隻要悄悄地活著就行……”


    兩個人小聲地說著話。


    可是風過入耳,卻聽見東殿裏傳來清脆朗朗的女童讀書聲音:“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此十義,人所同……”


    兩個人愣住了。


    梅染見她二人表情,不由低聲解釋:“這是孟姑姑在給和恪郡主上課……”


    耿思渺眼睛微亮,看向梅若芹。


    梅若芹卻輕輕搖頭:“她可以,我們不行的。”


    兩個人重新默然下去。


    當天晚上,太子妃回來之後,夏守忠先去承恩殿,轉達了王熙鳳想要帶著和恪郡主一起守孝的意思。


    太子妃措手不及,隻得含笑表示此事須得與太子商議。


    夏守忠退出來,連東殿都沒回,直奔麗正殿。


    須臾,麗正殿傳話承恩殿:“也好。隻怕後頭你也忙不過來的。”


    太子妃僵硬著笑臉答應了,待傳話的長贏一走,卻“失手”砸了喝茶的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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