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王府已經月餘,我一個人住在城外破舊的尼姑庵裏,每日吃齋念佛,日子過得清苦而平靜。可每當夜深人靜,喻瑾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就會浮現在我腦海,揮之不去。我原以為他會來找我,哪怕是質問,是怒罵,也好過這般毫無音訊的冷落。


    “王妃,您就別看了,王爺定是政務繁忙,過幾日便會來接您回府了。”阿紫一邊說著,一邊遞給我一杯熱茶,我接過茶,卻一點也喝不下去,隻覺得滿嘴苦澀。


    “阿紫,你說王爺他……真的還相信我嗎?”我喃喃自語,聲音細若蚊蠅。


    阿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化作一聲歎息。是啊,連我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我又何必為難她呢?


    這段時日,喻瑾沒有再來過,王府的消息也像斷了線的風箏,杳無音訊。我每日除了幫庵裏的師父們做些灑掃的活計,便是對著佛像發呆。師父說我塵緣未了,需誠心禮佛,方可解脫。可我的心,卻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始終無法平靜。


    這天,我正在院子裏晾曬草藥,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我心中一緊,一種莫名的預感湧上心頭。難道是他來了嗎?我猛地抬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疾馳而來,馬上騎著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不是喻瑾又是誰?他的身影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入院門的那一刻,卻突然勒馬停下,目光冷冷地掃過我,最終落在了我身後的佛堂上。


    “你來做什麽?”我強忍著心中的酸楚,語氣冰冷地問道。


    他翻身下馬,將韁繩隨手扔給身後的侍衛,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本王來接你回府。”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苦澀一笑:“王爺莫不是忘了,我已經不是你的王妃了。”


    他劍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悅:“程瑤,別鬧了。”


    “鬧?”我猛地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喻瑾,到底是誰在鬧?是你把我強行娶進王府,又是你將我棄若敝屣,如今你一句‘別鬧了’,就想抹去一切嗎?”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淚水也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他沉默地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愧疚,看到了心疼,卻唯獨沒有看到我想看到的愛意。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我轉過身,不再看他,語氣決絕。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落在我的背上,仿佛要將我融化。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了進來:“喲,這不是我們喻王妃嗎?怎麽住到這種地方來了?真是可憐見的!”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是喻王妃,她身後還跟著一臉幸災樂禍的程琳。


    “你們來做什麽?”我冷冷地問道。


    “自然是來看望妹妹的。”程琳掩嘴一笑,眼神卻充滿了惡意,“妹妹如今落魄至此,姐姐我心中甚是擔憂啊。”


    喻王妃上下打量著我,眼中滿是鄙夷:“程瑤,你最好識相點,趕緊離開王府,別再糾纏瑾兒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們……”我氣得渾身發抖,卻無力反駁。


    “夠了!”喻瑾突然開口,聲音冰冷如霜,“你們若是來看笑話的,就請回吧!”


    她們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尤其是喻王妃,她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喻瑾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了。


    “瑾兒,你……”


    “母妃,孩兒還有事要處理,就先告退了。”喻瑾沒有理會喻王妃的欲言又止,徑直轉身離去,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的落寞,我的心也跟著一陣抽痛。


    我以為他會追上來,至少會跟我說句話,可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我都沒有等到。


    他終究還是不信我。


    我苦笑一聲,轉身走進佛堂,關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門,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仿佛與世隔絕了一般。


    我每日吃齋念佛,為喻瑾祈福,也為我自己祈福,希望他能早日查明真相,還我清白。


    然而,事與願違,關於我的謠言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聽說了嗎?喻王妃是被狐狸精附身,才會克死那麽多人的!”


    “可不是嘛,聽說她嫁進王府還不到一年,王府就死了好幾個下人了,就連喻王爺也差點喪命!”


    “真是太可怕了,還好喻王爺把她休了,否則整個王府都要遭殃!”


    ……


    這些謠言就像瘟疫一樣,迅速在京城中蔓延開來,人們談論我的時候,都是一臉的恐懼和厭惡,仿佛我是洪水猛獸一般。


    我從阿紫口中得知了這些傳言,心中既憤怒又委屈。


    是誰在背後散播這些謠言?又是誰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卻不敢相信。


    直到有一天,阿紫慌慌張張地跑來告訴我:“王妃,不好了,王爺他……”


    “王爺怎麽了?”我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王爺他在朝堂上跟人打起來了!”阿紫語氣焦急,“聽說……聽說有人參了王爺一本,說王爺娶了個不祥之人進門,導致王府災禍連連,現在朝野上下都在議論紛紛,皇上也龍顏大怒,下令徹查此事!”


    我頓時如遭雷擊,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衝著我來的,他們是想逼喻瑾休了我,甚至……要我的命!阿紫的話讓我心亂如麻,我仿佛看到喻瑾在朝堂之上,為了維護我而孤軍奮戰,而我,卻隻能躲在這小小的佛堂裏,無能為力。


    這日,我正憂心忡忡,忽聞一陣騷動,有人來報,說是程琳來了。我心中一緊,想起當日她那怨毒的眼神,便知道她此番前來定然沒安好心。


    我冷冷地看著她,隻見她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臉上卻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姐姐,你還真是好興致,在這佛堂裏清修,倒是把王爺忘得一幹二淨了。”


    我心中冷笑,她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要羞辱我一番,好出一口惡氣罷了。我淡淡道:“我與王爺的事,就不勞妹妹費心了。”


    程琳見我如此冷淡,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很快便被她掩飾了下去。“姐姐,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王爺也是被蒙蔽了雙眼,才會對你做出那樣的事。你放心,妹妹一定會幫你在王爺麵前說好話,讓他早點接你回去。”


    我心中冷笑,她會那麽好心?隻怕是巴不得我永遠都被蒙在鼓裏吧。我正欲開口,卻聽聞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出去!”


    是喻瑾!我心中一喜,猛地站起身來,卻聽程琳嬌滴滴的聲音響起:“王爺,您別這樣,我隻是來看看姐姐,好歹我們姐妹一場……”


    “出去!”喻瑾的聲音冰冷無情,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程琳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眼中含淚,卻不敢再多說什麽,隻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我心中五味雜陳,他終究還是在乎我的,不是嗎?


    然而,我的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另一種情緒所取代。


    因為,我看到,在喻瑾的身後,站著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她穿著一襲淡紫色衣裙,眉目如畫,氣質清冷,宛若空穀幽蘭,美得令人窒息。


    她是……蘇瑤,當朝丞相的千金,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更是……喻瑾的青梅竹馬。


    我看到蘇瑤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她走到喻瑾身邊,柔聲說道:“王爺,您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程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喻瑾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蘇瑤也隨著他離去,臨走前,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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