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劇痛,整張臉都是火辣辣的,斌耐伸最近不說風生水起,也是混得一片風光,什麽時候遭遇到這種待遇。


    在場的眾人則是懵逼。


    仁兄君還在暈厥。


    靜靜冷冷的看著。


    班長一陣疑惑。


    大媽、大叔暗暗慶幸。


    隻有林楠背後的女嬰還在咯咯笑著,肉嘟嘟的臉頰顯得額外喜人。


    良好的家教與文化修養沒有令斌耐伸怒氣衝頭,忍著臉頰上的疼痛,冷聲問道:


    “你……”


    ——啪!


    又是一巴掌。


    氣喘著,此時的林楠身體微微顫抖,平時超負荷工作導致的蒼白臉色漸漸漲紅,眼睛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家夥,仿佛要生吃活剝他一般。


    回憶起接待大廳那一聲聲冷酷的命令,回憶起林姐被架走時那解脫般的表情,回憶起最近高壓力的生活。


    心中的恨意就像壓抑已久的火山,抬起手臂,又是一巴掌掄了過去。


    卻被擋住。


    本就是前線上退下來的斌耐伸實力不比同僚們差多少,甚至還高出很多。


    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皺著眉頭,努力的壓下心中的怒意,冷聲問道:


    “你想幹嘛!”


    “你問我想幹嘛?”


    林楠的聲音越來越淒狠,一改平時莊重的模樣,聽得叫人發毛。


    沒錯,是林姐先鬧的事,可是軍人不能槍殺平民,罰刑過重,事情過後,還幹脆利落的驅逐出軍區。


    對,亂世重刑,可人都被殺了,自己恨死那個執槍的混蛋,有什麽錯。


    如果視線可以殺人,恐怕斌耐伸此時已經千瘡百孔。


    但林楠隻是一個女子,體質本就一般,這幾個月來偏執狂的生活,身體早就不堪,根本不是斌耐伸的對手。


    人打不過,道理說不過,現在軍隊主事絕對爭不過。


    可是林楠就是恨死這個下令槍決的雜種,現在隻能狠狠的盯著,將他的容貌記住,總有一天她會逼死這個混蛋。


    目光是一種能量,隻是微弱得令人難以察覺。


    現在,長相非常不錯的林楠像一個失心瘋患者般盯著對方,一言不吭卻透著一股無比怨毒的殺意,兩者間的反差,看得叫人不寒而栗。


    得承認,斌耐伸怕了。


    這個正麵對抗過喪屍的鐵血軍人怕了。


    他很害怕自己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功換來的都是這種怨毒的目光,害怕風風光光的官職背後都是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著祖宗十八代。


    一絲冷汗沾濕衣服,這位軍人終於發現,上頭簡簡單單一句調回後方,是有多大的深意。


    ——你參軍是為了什麽?


    ——為了保家衛國。


    斌耐伸是這麽說的。


    在那個崇尚軍人的時代,這種宣言到處都能聽到,很是真誠,卻又很是虛假。


    沒有錯,保家衛國,這不是一句空話。


    為了這個遙遠而又接近的目標,斌耐伸從一個熬資曆的半吊子副連長一下子竄上了正經八百的正團長。


    憑的,就是一次次貫穿頭顱的扣動扳機,一次次衝進危險無比的武裝倉庫,將沉重的武器彈藥毫無損失的運回倉庫。


    當然,自己能夠爬得如此之快,最主要還是那次鎮壓幸存者暴動,因此被軍區派相中,卻又一直被詬病。


    想想那富有深意的民事處理身份,就像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憤怒蕩然無存。


    斌耐伸以十分平穩平和的語氣,再次問道:


    “請問,你想幹什麽?”


    沒有說話。


    林楠仍然在冷冷的盯著他。


    眼神中少了幾分殺意與衝動,卻多了幾分穩重與仇恨,就像條毒蛇般,默默的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將醞釀已久的毒液灌進敵人體內,給予對方永生難忘的嬌小。


    但,林楠不說,斌耐伸也猜得七七八八。


    他前不久才從軍區調出來,和平時期都在軍隊裏熬資曆,自己素來在同僚中聲望不錯,最近又是升官,巴結道喜的人隻多不少。


    敵視,甚至仇恨自己的,除了被自己得罪的商人們,也隻有接待大廳被槍決著的親朋家屬了。


    ——唉……


    回想起自己一時衝動的命令,隻能暗暗歎息。


    當事人是沒有辦法詢問了,斌耐伸轉頭看向旁邊的班長,發現她眼中沒有太大抵觸。


    撇了一眼已經暈厥的仁兄君和一臉警惕的店長。


    暗歎一口,語氣盡可能軟和些,就像一名居委會大媽,向班長問道:


    “請問,這起…衝突,你能講解一下經過嗎?”


    “可以。”


    班長眨了眨眼睛,心裏卻是不喜。


    一點點說著事情的經過,就連這幾天的行程都說了,刻意加重最近生活的艱難,然後平平淡淡的說著被盜時的情況,雖然沒說什麽,但最後的鍋無疑落到靜靜頭上。


    沒有錯,動手的是她,看她一身整潔,和她們這群落魄的打工者截然不同,氣質文雅脫俗,妥妥的富貴人家。


    現在富貴的都是軍人,大水衝了龍王廟,總得給自己這邊幾分情麵。


    手段很簡單,卻很有效。


    斌耐伸撓了撓頭,轉頭看著這位一腳踹飛別人漂亮妹子,暗歎對方長得漂亮,但愁多過喜,心中早已沒有欣賞的念頭。


    語氣不敢太過官言,軟和又怕被人詬病,不緊不慢又顯得沒禮數,頭疼著,幹脆直接問道:


    “見義勇為是好事,可,不能下這麽重手吧。”


    聞聲後,林楠眯起眼睛,心中的恨意增上一分。


    而旁邊的大媽眼角顫抖一下,估計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直截了當的交涉方式。


    “……”


    尷尬。


    說到底,斌耐伸隻是一個軍人,還是前線剛剛退下來的粗糟漢子,對於後勤民事工作毫無經驗。


    看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斌耐伸輕咳一下,心中大窘。


    雖是軍官,可是手段實在太差。


    看見眾人沒有打算造成太大衝突,尋思片刻,看著林楠…看著班長,說道:


    “你們沒有受到損失吧。”


    “……”


    嘴角抽搐著,班長想了想,精神損失貌似也坑不到什麽,便點了點頭。


    得到回複,隨後,斌耐伸看向店長大媽,問道:


    “這是你侄子有錯在先,按規矩是得送去軍察部的……”


    說著,故意看了一眼暈厥了的仁兄君,補充道:


    “要不,你們私了了,你看,軍察部是什麽地方大家都明白,出了事多不好啊,咳咳……特殊時期,特殊辦法,更是應該團結一致,你們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太大誰都不好過。”


    被靜靜一腳踹飛的大媽還在捂著腰杆痛吟著,可是想想自己侄子的小身板,連忙點頭。


    此時林楠眼裏的恨意已經收斂,但看見這張略顯成熟的臉,頓時一陣不舒服,冷冷道:


    “說私了就私了,你們軍隊的規矩真是廉價。”


    這句話裏麵的刺紮得斌耐伸一陣跳腳,剛想壓打幾句,這才發現她背後背著的女嬰,尋思片刻,壓低聲調,驚問道:


    “你和老爺……”


    “陌路人。”


    林楠立刻堵了回去,心裏越來越寒。


    整個緩衝區一直在不斷擴建,在軍人這種人形牲口的恐怖勞動力下,僅僅是第一批臨時住房就占滿了整個郊區。


    擴展極大,距離也就遠了很多。


    新得到店麵和工作的老爺子一直窩在工房裏幹活,沒有老爺子出麵,心存愧疚的王大、王二根本不敢踏進林楠家門,好不容易才搭上關係的吳倔豪也沒有機會跨過大半個鎮子去通知一聲,所以林楠一直沒有得到消息。


    也就是說,一個忘恩負義,沒心沒肺的印記被打上。


    可是,終於得知林楠身份的斌耐伸心裏大。


    看著這位長相很好卻顯得憔悴的俏臉,身後的女嬰還在咯咯鬧騰著,心裏頓時生起幾分愧疚,剛剛那兩巴掌隻覺得挨得應該。


    身為負責人之一的他,很清楚目前有多麽艱難,更何況,自從林楠找到兼職後,就無比堅定的拒絕了老爺子們的奶粉資助。


    ——難啊。


    斌耐伸隻覺得腦袋快要炸了。


    拜托,一邊是自己人,一邊是最好不要撩撥的本地人,兩邊搖搖晃晃,卻難以持平。


    解決這種破事,頭痛欲裂,最怕兩邊不討好,還不如趁早辭職回前線砍喪屍。


    一個當兵的,哪有這個細膩心思去處理這種破事,幹脆轉頭看向店長大媽,狠聲問道:


    “這個是你侄子是吧?”


    點頭。


    “軍察部是什麽地方知道吧?”


    點頭。


    “不想他死是吧?”


    連連點頭。


    “很好。”


    一拍巴掌。


    斌耐伸指向林楠,肯聲道:


    “花錢消災,多少,自己去商量,但是,絕對不能威脅,現在什麽情況自己清楚,地頭蛇一輩子隻能是地頭蛇,懂嗎?”


    點頭,卻非常僵硬。


    店長大媽和她老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苦笑著,堆起一張哀求的表情,走了過去。


    很好,事情解決。


    說到底,都是斌耐伸在林楠眼裏的仇恨值太高。


    也懶得查詢什麽身份證明了,斌耐伸揉了揉鼓起的太陽穴,卻發現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靜靜。


    心中無奈著,露出一絲苦笑,打趣道:


    “女孩家家的,下手這麽狠幹嘛?擅用私刑,該當何罪?”


    此時,靜靜的目光,就像看待白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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