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奇怪。方才與人起爭執時也沒見他臉色這般陰沉,認清來人的身份後眼底卻一片冰冷。


    那幾個官兵都是有眼力勁兒的,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馬蹄下:“參見七殿下,千歲萬福。”


    何必帶人迎上去,不情不願地屈膝行禮,頷首道:“參見七殿下。”


    領頭的是個錦衣衛指揮使,下了馬,掏出腰牌給何必看:“何侍衛,我家主子剛到雲州,還未知會衙門和寧王府,勞你幫忙四處通傳一聲。”


    何必瞟了眼那腰牌,點頭領了差事,走前卻問:“從京裏到雲州途中險阻,殿下為何不派人通傳一聲?我們也好提前去迎。”


    早在月前,這邊兒就就收到了七皇子動身來雲州為寧王妃祝壽的消息。盛夏多雨,水路通暢,從北至南按正常腳程算,半月前湛意行就該到了。


    “我聽說修寧病了,繞路去西山找淩醫仙求了藥。”意行手裏攥著馬鞭,“再說了,都是自家人,整那麽客氣做什麽。”


    他有意提起修寧,又說了句自家人……何必心裏發悶,正要告退,意行叫住他:“何侍衛,留步。”


    何必性子飛揚跋扈,卻不敢在皇子麵前拿喬,隻得漠著臉走到意行馬邊,問:“七殿下,有什麽吩咐。”


    意行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近侍立馬從將背上的小木匣遞到何必手中。


    “這是修寧的藥。”意行道,“我剛進城,落腳應酬還要費些時間,你先送過去吧。”


    他俯下身,用手中的馬鞭挑起何必的下巴,笑著說:“你不必說這是我搞來的,讓她感激你就是了。”


    何必退後一步,微微鞠身,生硬地咬出幾個字:“還請殿下放心。”


    他抬起頭,眼底空空冷冷:“不是我的,我不要。”


    說罷,便帶著一隊人去了。


    指揮使望著他的背影,冷哼道:“自從到了世子爺手底下,連舊主也不認了。”


    天橋上,昭昭聽出點不對勁,問雀兒:“你說早在半月前,你就見過他?”


    “他當時滿身是傷,大夫以為他是逃竄的匪,還想押他去報官呢。”雀兒點點頭,她看見何必一行人走遠,覺得重逢的時機到了,從天橋上探出身,正想揮手喊句七哥,兩人的目光就已經撞上了。


    意行的眼神冷漠而疏遠,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就移開了,仿佛從未認識。他對指揮使道:“走吧。”


    雀兒愣在了原地,身體一點點結冰。昭昭趕緊把她拉走,下了天橋,估摸著往教坊的方向去。


    “……他不認識我了?”雀兒失魂落魄地問昭昭。


    昭昭覺得她和湛意行的相遇離奇又漏洞百出,後麵摻了太多難以窺見的事,輕聲提醒道:“一個皇子……正常來說怎麽會跟一個妓女瓜葛?”


    雀兒像被踩了尾巴似地白了臉,咬著嘴唇辯解道:“我不是妓女,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沒賣過!”


    這話說得傷人。


    昭昭看著她,想說我也沒賣過,但默了會,淡淡道:“你肩上有黥字嗎?有就是。”


    聞言,雀兒像朵枯了的花,一點點彎下了腰,抱著膝蓋嗚咽起來:“說點假話騙騙我不行嗎……”


    昭昭心中自嘲,同樣的年紀人家倒天真得很,連這種荒唐話都說得出口。


    她懶得慣著誰,哄著誰,可雀兒這人隻是傻,又不壞,沒必要真傷著人家。


    於是她拍了拍雀兒的背,哄了幾句,末了說:“他如果真對你有意,早晚都會來找你。”


    兩人四處問路,摸摸索索地到了教坊。


    昭昭原以為雲州教坊理應金鑄玉雕淫靡豪奢,沒想到隻是一座古樸典雅的園子。


    正門外站了幾個侍衛般的龜公,吃酒賭錢,笑著戲謔一旁的女人:“姐兒,你妹妹怕是回不來了,多半是被拍花子拍走了。”


    女人吊起眉梢,冷冷橫了他們一眼,繼續守在門前往外望。


    這不是雲兒又是誰?


    “雲兒姐!”


    昭昭拉著雀兒跑過去,還沒說話,就被雲兒掐了下肩膀,聽她又氣又擔心道:“小姑奶奶!你鬼迷心竅跑哪去了?孫管事以為你溜了,說你明早再不回來,就把你從冊子上除名了!”


    昭昭一聽,知道自己和雀兒貪玩闖了禍。於是連忙和雀兒去孫管事麵前請了罪,孫管事歎了口氣:“規矩些吧,你要真在我手裏出了什麽事,我也不好和你媽媽解釋。”


    兩人到的最晚,分到的房間最小,挨著街,外麵的更夫敲鑼的聲音響得像是驚雷,吵得兩人睡不著。


    雀兒手裏握著簪子,眼裏蓄著淚,巴巴地望著昭昭:“昭昭兒,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我。”


    昭昭垂眸,正想著怎麽答會不傷人,卻聽街上傳來幾道馬蹄聲,恰好就停在了兩人住著的樓外。


    雀兒似有感應一般,擦幹眼淚推開了窗,果然見到意行騎在馬背上,身後跟著幾個便裝的錦衣衛。


    月光下,他一襲白衣神情溫柔,俊秀臉上浮著淺淡的笑意:“小麻雀,你沒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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