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向來對靖王要求嚴苛,今日難能可貴地對靖王流露出了疼惜之情。皇帝轉頭看向身旁的徐福,輕聲吩咐道:“小福子,將那盤清蒸鱘龍魚端去給靖王吧。朕想著,宥兒大病初愈,身子尚虛,不宜食用太過油膩之物。這清蒸鱘龍魚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其肉質鮮嫩,味道鮮美且清淡宜人。再者說,這鱘龍魚可是醉紅塵近日方才新進的珍稀食材,外頭可尋不著呢!就連朕也是頭一回品嚐。”


    徐福趕忙躬身應諾,雙手穩穩地端起那盤香氣四溢的清蒸鱘龍魚,小心翼翼地朝著靖王所在之處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靖王跟前。徐福輕輕地將盤子放置於靖王麵前的案幾之上,然後恭聲說道:“靖王殿下,此乃聖上所賜之佳肴,請您慢用。”


    靖王聞聽此言,連忙起身離座,向著皇帝所在的方位恭敬地行了一禮,朗聲道:“多謝父皇恩賜,兒臣感激不盡。”聲音洪亮而清澈,在偌大的宮殿之中回蕩開來。


    由於靖王的席位距離皇帝甚近,所以皇帝清晰地聽到了靖王的答謝之聲。隻見他麵帶微笑,微微抬手示意靖王免禮,同時開口說道:“宥兒啊,快坐下嚐嚐這道清蒸鱘龍魚。朕覺得它的滋味著實不錯,想來定能合你口味。”言語之間,滿是慈愛與關切之意。


    靖王聽聞皇帝所言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這才緩緩落坐。靖王優雅地拿起筷子,輕輕夾起一塊鮮嫩肥美的魚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一番之後,靖王放下筷子,再次起身向著皇帝深深一揖,表示衷心的感激之情。


    此時,朝堂之上的諸位大臣們皆將目光投向了靖王和皇帝這邊,看著眼前這一幕父慈子孝的場景,眾人心中不禁各有所思。


    要知道,當今聖上至今尚未立下太子之位。起初,大臣們紛紛揣測,皇帝之所以遲遲不肯冊立儲君,想必是有意將此尊榮留給那位自幼體弱多病、鮮少在眾人麵前露麵的嫡子,以此保住其太子之位。然而,今日所見所聞卻讓他們感到愈發迷惑不解。


    隻見首次現身於宮宴之中的辰王,此刻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抖擻。難道說,一直以來困擾著辰王的疾病已然被貞瑾伯爵妙手回春治愈並悉心調理妥當?可既然如此,皇帝為何依舊沒有冊封辰王為太子,反倒對向來不受待見的靖王青睞有加,甚至屢屢與其親近?


    更令人費解的是,不久前國庫庫銀吃緊之際,皇帝竟然毫不猶豫地下旨調撥銀兩用於修繕靖王府。要知道,就連皇帝本人的壽辰——萬壽節,都已明令一切從簡,要不是各國突然上書要在皇帝萬壽節那日來西周朝賀,萬壽節當日皇帝就想請大臣們吃藥長壽麵便算了。這般舉動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究竟皇帝心中打的是什麽算盤呢?大臣們麵麵相覷,暗自思忖,卻始終難以參透其中深意。


    大臣們麵麵相覷,雖然完全摸不透皇帝此番舉動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深意,但見皇帝如今明顯對靖王青眼有加、關愛備至,他們自然不敢怠慢,紛紛隨聲附和,爭相恐後地湧向前去,向靖王表達祝賀之意,盛讚其在查辦阜城科考舞弊一案中立下的赫赫功勳。


    此刻的靖王,心中正暗自煩悶,隻盼能尋個由頭離開這喧鬧嘈雜的宴會,覓得一處清靜之地,好生獨自待會兒,舒緩一下緊繃的心弦,隨便看能不能找個機會與時茜見上一麵。而眼前這群大臣們突如其來的敬酒之舉,卻讓靖王靈機一動,這不正是脫身的絕佳良機嗎?於是,麵對眾人遞過來的酒杯,靖王來者不拒,豪爽地一飲而盡,接連數杯下肚後,靖王的麵色便微微泛起紅暈。


    然而,就在靖王尋思著該如何開口告知眾人自己想要暫且離席片刻時,耳畔忽然傳來皇帝關切的聲音:“宥兒,莫要如此貪杯,這般喝酒太過凶猛,極易醉酒傷身呐!況且,父皇知曉你身上還有傷未愈,實不宜過量飲酒。”靖王聞此言語,心頭不由一陣欣喜,趕忙順勢應道:“多謝父皇關懷,兒臣不勝酒力,確感有些頭暈目眩,懇請父皇恩準臣暫離宴會廳,到外麵透透氣、醒醒酒,稍後再返回宴席繼續侍奉父皇左右。”皇帝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應允。得到許可後的靖王如蒙大赦,匆匆起身,朝著殿外快步走去。


    皇帝目送靖王離開宴會廳,便迅速地轉頭看向身旁伺候的徐福,微微眯起眼睛,不易察覺地使了個眼色。徐福何等機靈之人,瞬間心領神會,招手喚來了一名小太監。


    徐福將嘴巴湊近小太監的耳畔,壓低聲音細細囑咐了一番。小太監連連點頭,然後轉身邁著急促的步伐,朝著靖王離去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沒過多久,小太監便趕上了靖王,躬身行禮後道:“靖王殿下,請留步!”靖王聞聲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小太監趕忙上前幾步,恭敬地說道:“殿下,聖上見您飲酒不少,擔心您酒後不適,特地命奴才前往禦廚房取來醒酒湯,給您醒醒酒。”


    靖王微微一笑,拱手謝道:“多謝父皇關懷,既是如此,那就有勞公公跑一趟了。公公拿醒酒湯回到這裏若未見到本王,也不必去尋本王,本王就在這附近走走,公公帶著醒酒湯去前麵的亭子裏等著本王就行。”說罷,靖王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小太監離去。


    小太監連忙應聲道:“是,殿下!奴才這就去。”小太監剛邁出兩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轉過身來對靖王說道:“啟稟殿下,方才宴會上,貞瑾伯爵為您準備的皆是些素菜,味道過於清淡,而且您吃得也不多。不知是否需要奴才再從膳房給您端幾盤合口的菜肴過來?”


    靖王聞聽此言,眉頭不禁微微一皺,隨即擺了擺手,不耐煩地打斷道:“不必了,本王向來不喜油膩之食,這些素菜正合我意。”


    小太監忙不迭地說道:“今日這給靖王殿下您舉辦接風宴的菜肴啊,可全都是由醉紅塵的大廚精心烹製而成呢!就連那些葷菜都做得絲毫不油膩,口感絕佳。不過嘛……”說到這裏,小太監稍微頓了一下,接著道,“這貞瑾伯爵啊,到底還是年輕,不太懂得如何去照顧人。唉,說來也是可憐呐,貞瑾伯爵的娘親早早便過世了,自然也就沒有人來教導她這樣一個小姑娘為人處世、照顧他人的道理啦。她呀,隻知道生病之人應當食用清淡之物,卻全然忘記了病人同樣需要補充足夠的營養,萬不可吃得太過素淨咯。”


    小太監話音剛落,便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偷瞄著靖王,滿心期待能從靖王那裏得到些指示或者回應。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映入眼簾的竟是靖王那張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臉,其上明顯流露出不悅之色。小太監見狀,心中暗叫不好,當即惶恐萬分地朝著靖王行了個禮,然後匆匆轉身離去。隻見他腳下生風,步伐急促而淩亂,活脫脫像是有厲鬼在後頭追趕一般。


    找了借口出來尋找靖王的沐澤見此情形,不禁感到有些詫異,開口問道:“瑾瑜,你究竟跟那小公公說了些啥?怎地把人家嚇得跟被惡犬追逐似的。”


    靖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淡淡地回答道:“我告訴他,你就在他身後呢。”


    沐澤一聽,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眉頭微皺,嗔怪道:“瑾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靖王雙手抱胸,悠然自得地看著沐澤,反問道:“沐澤,以你的聰慧,會不知道我話裏的意思,你問我什麽意思,就沒意思了。”


    沐澤白了靖王一眼,沒好氣地道:“沒意思!好端端的,你又來陰我。”


    靖王皺著眉頭,一臉不滿地說道:“沐侯啊,你不在那宴席之上與大臣們開懷暢飲,跑到這外麵來做什麽?”


    沐澤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戲謔回應道:“嘿嘿,瑾瑜,你出來做什麽?那本侯爺就出來做什麽呀。怎麽樣,一起吧。”


    靖王沒好氣地瞪了沐澤一眼,不耐煩地說:“沐澤,少來這套!誰要和你一起啊?趕緊離我遠點,莫要再跟著我了。


    你難道不知道麽,自從那次在阜城玄靈將咱們二人關在了同一處院子裏,結果你我在房內動起手來,還相互糾纏扭打到一塊兒,恰好被鐵錚給瞧見了。自那以後啊,鐵錚看向我的眼神總是奇奇怪怪的,真是讓人渾身不自在!”


    沐澤卻是不以為意,哈哈一笑道:“我說瑾瑜啊,鐵錚不過就是你的一個小小侍衛罷了,他竟敢如此妄加揣測自己的主子,依我看呐,你就該好好教訓他一番,隻需狠狠收拾他一頓,保證他立馬變得老老實實的。”


    靖王冷哼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哼,沐澤你說得倒是輕巧,最怕越描越黑。鐵錚就是一根筋、認死理的主兒。再說了,若不是你整日像塊狗皮膏藥似的粘著我不放,鐵錚他又怎會產生這樣的誤會呢?所以,你以後離我遠點,別再跟著我啦!”


    沐澤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反而向前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說道:“瑾瑜,你休想再如昨夜那般輕易甩掉我。我心裏可是清楚得很,你此番出來,無非就是想要尋個空子去見茜兒。”


    靖王雙手抱胸,嘴角微揚,眼神略帶挑釁地看著沐澤說道:“沐澤,咱們倆都鍾情於茜兒,既然如此,那就各顯神通、公平競爭吧。你要是指望我出手相助,帶著你一起追求茜兒,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絕無可能之事。”


    沐澤一聽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怒容地反駁道:“哼,什麽公平競爭?哪有半點公平可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茜兒明顯更傾心於你,就連李戈對你也是讚譽有加,而他對我的態度卻是不冷不熱的,這能叫公平嗎?”


    靖王冷笑一聲,搖了搖頭,不以為意地回應道:“沐澤啊沐澤,既然你心裏清楚茜兒更喜歡我,那又何必來趟這渾水呢?”


    沐澤緊緊咬著牙關,不甘示弱地回擊道:“瑾瑜,咱倆可是說好要公平競爭的,你休想用這種話來打壓我,逼我打退堂鼓。雖說目前茜兒確實對你更為青睞,也許隻是因為你生得比我俊朗些罷了。


    但我自認為容貌也並不差呀!況且,茜兒還要為先去的英國公守孝整整三年,在此期間,她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終身大事。


    這三年時間可不短,誰能保證其間不會發生任何變數呢?說不定哪天茜兒突然回心轉意,覺得我比你更加英俊瀟灑,到那時……哎呀,瑾瑜,你莫要衝動嘛,萬一不小心扯壞了衣服,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說著,沐澤一邊連連後退,一邊警惕地盯著靖王緩緩抬起的拳頭。


    靖王多次嚐試擺脫沐澤,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此刻他們身處皇宮之中,諸多限製使得靖王無法隨心所欲地施展出他慣用的手段。要知道,除了在對待茜兒的感情問題上存在分歧和爭執外,他倆在其他方麵其實頗為契合。尤其是在調查科考舞弊案的這段日子裏,靖王對沐澤展現出的才能和智慧深感欽佩,而沐澤也同樣對靖王讚賞有加。


    靖王停止了暗中偷襲的舉動,轉而苦口婆心地規勸起沐澤來:“沐澤,你我二人皆鍾情於茜兒,因此我絕對不可能帶你一同前去與她相見。無論你如何苦苦糾纏,都是徒勞無功的。”


    沐澤聽聞此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回應道:“我自然明白,你斷不會帶我去見茜兒。既然我自己沒辦法見到她,那麽我也絕不能讓你如願以償。隻要你瑾瑜無法見到茜兒,那我的目的就算達成了。”


    靖王劍眉緊蹙,滿臉盡是無可奈何之色,哀歎道:“沐澤啊,你如此作為,豈不是擺明了要算計我嘛!我都已經說過無數遍了,昨晚你遭遇李戈那件事,真的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承認,昨夜出城之際我確實對你使了些小伎倆。那不過是還你臨走時在李戈麵前詆毀我名聲的仇罷了。”


    沐澤反駁道:“你還敢說我碰上李戈的事跟你沒關係,你當時分明就是躲在一旁看我笑話,不然你怎麽會曉得,我臨走時說的那些話。”


    靖王辯駁道:“沐澤,跟你簡直是無法溝通了。昨夜,分明是你自己莽撞地撞上去的,而且我也沒料到會把李戈給引過來。


    昨夜那種情形,李戈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我當然得躲啊!我又怎麽知道,你會在那個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來。而且,我也沒瞧見茜兒,茜兒昨夜並未現身,我著實擔心茜兒會因為昨夜的事,遭到李戈的責罰。”靖王暗自思忖,昨夜自己用短笛吹奏摩斯密碼約茜兒見麵,卻驚見來者竟是李戈,自己自然是立刻藏匿起來,沐澤卻在彼時突兀地現身於屋頂,無意間替自己扛下了這顆雷。


    沐澤心中暗想,你當然不希望把李戈招惹過來,李戈又怎會應允男子在夜間約自己的妹妹相見呢,冷哼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話。你昨夜分明是利用我來個調虎離山之計,然後自己偷偷摸摸跑去見茜兒了。


    李戈把茜兒這個妹妹視作掌上明珠般疼愛,即便是知曉茜兒偷跑出來與人會麵,也斷不會真的對茜兒怎樣,最多也就是高高舉起戒尺,裝模作樣地嚇唬嚇唬她,絕不會真的落在茜兒手上。”


    靖王正欲再言時,瞥見去禦膳房取醒酒湯的小太監已然歸來,趕忙向沐澤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說話謹慎些,沐澤心領神會,急忙轉頭看向後方,同時不忘警惕靖王耍花招偷襲。沐澤瞧見小太監後,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甚好,這下靖王也別想去見茜兒了。


    沐澤悠然自得地端起碗,輕抿一口醒酒湯後,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樂嗬嗬地望向對麵正一臉陰沉的靖王。隻見靖王眉頭緊蹙,滿臉不快之色,悶聲問道:“你無端發笑,究竟所為何事?”


    沐澤放下手中的湯碗,漫不經心地答道:“本公子心情愉悅,故而笑逐顏開。”然而沐澤心中卻暗自思忖道:哼!誰叫你想撇下我獨自前去探望茜兒,想在茜兒麵前大獻殷勤。如今我成功壞了你的好事,斷了你與佳人親近的良機,真是痛快至極!既然我無法前往,那麽你也休想如願以償。如此這般,才算得上公平合理呢。


    靖王此時心情煩悶不堪,哪還有心思喝下醒酒湯。靖王麵色不愉,手臂一揮,將桌上的醒酒湯猛地推至一旁,湯汁濺出些許,落在桌麵上。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監見狀,急忙躬身勸道:“靖王殿下,這醒酒湯需趁熱飲用方可發揮最佳藥效啊。”


    沐澤聞言,眼珠一轉,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笑嘻嘻地對小太監說道:“這位公公有所不知呀,靖王殿下此刻心中猶如燃燒著一團熊熊烈火,就算這醒酒湯晾涼了再飲入腹中,待到遇上那團怒火時,自會被加熱一番,恰到好處哩。”說完,沐澤還不忘衝靖王擠眉弄眼,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靖王惡狠狠的瞪了沐澤一眼,心裏說沐澤你給我等著,有你求我的時候。然後,拿起醒酒湯大口喝了起來。靖王剛喝完醒酒湯,便發現宴會那裏出現了一陣小騷動,立即不安的站起身來。


    沐澤看到靖王的神色,也忙轉身,順著靖王視線看去,道:“是女賓那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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