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娘說話時手捏袖子,眸光下垂,雖有恨意,表現得卻不深刻。


    更像是在畏懼什麽。


    且她舉止大膽作風肆意,也不是那種因失貞潔,而背上殺人命案的人。


    言清倒覺得,她弄死趙雄,是為自保而先下手為強。


    “姑娘心細。”在她仿佛能看穿靈魂的目光中,莫三娘收斂神色,輕輕笑了笑。


    言清謙遜道:“彼此彼此。”


    她雖盡量把眉眼描得英氣,但到底沒有男人該有的喉結。


    被發現女兒身並不奇怪。


    舌尖一轉,她再次開口,“也許我可以幫三娘換一種活法。”


    莫三娘思考良久,才下定決心般吐了口氣,抬頭看向她:“我可以把知道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告訴你,但你要保證我性命無憂。”


    “當然。”


    言清走到許文章麵前,攤了攤手。


    沒領會她意思的男人呆了呆。


    她歎了口氣,伸手進他兜裏摸銀票。


    以為她要幹什麽的許文章,象征性的伸手擋擋:“阿清,有人看著呢,這樣不好吧~”


    言清腦後似有黑線滑落。


    一旁的莫三娘捂著嘴偷笑。


    “哦,原來阿清是要拿銀票啊。”許文章撇撇嘴。


    他還以為阿清是記著上次的仇,準備摸回來呢。


    言清將錢遞莫三娘:“我的誠意。”


    “換個房間談吧。”莫三娘看了眼被劈成兩半的桌子,帶著她去到隔壁。


    “小爺也去。”許文章抬腳要跟上。


    言清擺手:“你留在這。”


    莫三娘掩唇:“這小子是在擔心你呢。”


    言清摟過她的腰肢:“還怕三娘吃了我不成?”


    兩人談完話後,出門就對上許文章一雙幽怨的墨瞳。


    像極了朋友們結伴同行,單獨把他留在家裏的委屈大鵝。


    魚肚翻身,天光乍亮。


    莫三娘向青龍寨傳去消息,二當家被人殺死在她店裏。


    屍體被抬出來的一刻,其他人就立刻跑出了店裏。


    整個客棧大堂,安靜得隻能聽到言清筷子與碗碟輕觸的聲音。


    “來了。”站在門口的莫三娘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又望向門外。


    櫃台前擦桌子的小二立刻慫慫的蹲下身子,隻露出一雙眼睛看向外麵,手裏的抹布在台麵來回摩擦。


    又害怕又想偷看。


    言清自顧用著餐。


    一群人魚貫而入將她包圍,看向她的目光帶著仇視。


    “敢動俺二哥,殺了你!”一光著膀子的大漢舉起手裏的大刀。


    “老三!”身後的人製止了他的動作。


    言清這才抬頭:“大當家的,久仰。”


    她指了指桌對麵的位置,上麵已提前備好一副碗筷。


    “大哥,這小白臉是不是在耍什麽詭計?你別被他騙了。”光著半邊膀子的壯漢,將大刀往肩上一扛,凶神惡煞的瞅著她。


    大當家抬手:“老三,你先帶人去店外守著,咱們還是要給三娘幾分薄麵的。”


    他坐到言清對麵,細細打量著她。


    儒雅的男人一襲長衫,麵相普通,氣質卻獨特。


    沒有一身匪氣,反倒像個秀才公。


    他看人毒辣,一眼就認出了言清的女兒身份:“這位,該稱公子還是姑娘?”


    “自然是隨大當家心意,隻是個稱呼並不打緊。”言清放下筷子,替他倒了杯酒。


    男人虎目盯著她:“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大當家英明神武,怎會是那般不辨是非之人。”言清不卑不亢。


    他手中酒杯重重砸在桌上,身上不掩殺氣:“殺我二弟,還敢在我麵前這般淡定,有膽。”


    殺了人不跑,還擺出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讓他不禁懷疑,對方這般從容,是不是有什麽倚仗。


    “承蒙誇獎。”言清視線從地上的屍體劃過,“我殺他,實屬他罪有應得。”


    “放肆!”大當家怒氣橫生,猛一拍桌。


    退到門外的壯漢,又帶人圍上來,手裏的武器紛紛對準了言清。


    言清揚起笑容:“大當家莫氣,不妨先瞧瞧這個。”


    她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過去。


    是趙雄聯合他人謀奪賑災款的傳信。


    當然,這是她偽造的。


    和三娘的談話中,她得知趙雄準備聯合平南郡守打劫賑災款。


    正是知道這點,三娘覺得茲事體大,自己恐有被滅口風險,這才一不做二不休先對趙雄下手。


    也算是為平南受災民眾做一件好事。


    “就算此事為真,那也是我寨中之事,姑娘似乎沒有替我青龍寨清理門戶的資格。”


    男人手指用力,信紙皺成一團。


    言清淡定自若夾了筷子菜:“如果我說,他意圖對臨安侯府世子不軌,這才被當場擊殺呢?”


    不等對方再度開口,她拿出從許文章身上摸到的身份令牌拍在桌上。


    大當家麵上狠厲消失,喝了口酒:“果真如此,他當時死有餘辜。”


    臨安侯雖已經從前線退下,前幾十年積累的威望卻在。


    三娘信中提到還有一位俊朗的紅衣少年,隻怕那就是世子本人。


    世子恐怕已去臨近城鎮調兵,難怪這姑娘有恃無恐。


    “今天找大當家來,是想跟您談一筆交易。”言清端起酒敬他一杯。


    大當家目光掠過她手邊的侯府令牌,臉上肌肉抽了抽:“姑娘請講。”


    兩人前往樓上房間交談,莫三娘躊躇守在門外。


    許文章帶人回到客棧時,青龍寨的人已經帶著趙雄的屍體離開。


    “阿清!”他匆匆下馬就要確認言清情況。


    言清讓小二給他上一壺茶潤潤嗓子:“叫魂呢。”


    “他們人呢?”猛灌了口茶,他打量一圈,一個青龍寨的人都沒瞧見。


    隻有他從澤城借的守衛分立兩邊。


    言清倚在櫃台前,神色悠閑:“自然是回去了。”


    許文章瞪大眼:“那阿清要我去借人作甚?”


    “這叫有備無患。”言清豎起一根食指,在他麵前晃了晃。


    在客棧又住了一夜,言清決定先不入盤虎山,而是改道澤城,於驛館中等待韓盛。


    他和許文章騎馬前行,到這時走走停停也有十餘天。


    而韓盛率領一隊侍衛押運五十萬兩雪花銀,兼顧護衛隊行進速度,約莫還有半個月才能抵達。


    期間,她和許文章上了一趟青龍寨。


    韓盛到達澤城,剛入驛館休息,外麵忽傳故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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