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芹好像猶豫了片刻,才呐呐開口。


    “姐姐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又美麗又優雅,臣女自然是比不上的。”


    仿佛傳來了一道嗤笑聲,但鍾慧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卻又什麽都沒聽見。


    皇上對麵前的場景也沒什麽興趣。


    “你先退下吧。”


    唐芹聽見之後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又不敢延誤,略蹲了一蹲,向皇帝告退之後就準備離去。


    “等一下。”


    皇上又像是反悔似的,叫住了唐芹。


    這可把唐芹高興壞了,忙停下動作站在原地,仿若無辜一樣的回答。


    “陛下叫臣女還有何事?”


    “日後不要亂逛。”


    皇帝的聲音平淡,仿佛隻是在平鋪直敘的述說一件事情。


    唐芹臉色一白,嚇得雙腿發抖,但仍舊強撐著麵上柔弱的表情。


    “是,臣女明白,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皇帝似有似無的點了點頭,任由唐芹落荒而逃的離去了。


    鍾慧有些惶恐,這條巷子空蕩蕩的,隻有唐芹和自己在,現下唐芹離開了,那自己不就特別顯眼嗎。


    “砰砰,砰砰。”


    鍾慧聽見自己的心髒在狂跳。


    但是皇帝好像沒有想和鍾慧交談的欲望,看也不看恭敬跪伏在一旁的鍾慧,帶著自己的鑾駕走向了長門宮。


    鍾慧老老實實的跪在原地,不敢動彈,等皇帝和鑾駕徹底離開後仍舊在原地跪了片刻後,才用手撐著地踉蹌的站起來了。


    她用手稍微捏了捏自己的膝蓋,一股酸軟感席卷大腦。


    “嘶。”


    鍾慧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無論跪過多少次,跪了多久,膝蓋還是無法承受長期的下跪。


    這次自己可是遭了罪了,平白無故的被牽連跪了半個時辰。


    鍾慧雙腳發軟的走回了伊影閣,又不敢扶牆,隻得走一會停一會。


    到底是年齡還小,對於牽扯自己跪上了半個時辰的周芹,鍾慧心裏有說不出的埋怨。


    也知道作為送進宮裏來的秀女,想要皇上對他們更有好感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莫名其妙牽扯上旁人那就不太美妙了。


    明明自己是正常的從禦膳房送完碗碟回伊影閣,怎麽偏偏那麽倒黴就撞上了這麽個主兒。


    自己請安也總不讓起來,難道是想借自己來體現她的善良、關愛下人嗎。那她就想錯了,皇上可沒那麽多閑心思去關心區區一個奴才。


    鍾慧邊走邊腹誹著,又在心裏編排著周芹和皇上。


    怎麽皇上選的秀女自己還不認識人家,還有男人不都喜歡女人在自己身上花心思嗎,怎麽對周芹這個態度。鍾慧想到了周芹的打扮,轉念一想,難道皇上實在鍾情麗妃娘娘,見到麗妃娘娘的妹妹特意模仿麗妃娘娘想要得到皇上歡心就厭惡,若是這樣,咱們皇上可真是個癡情種。


    這宮裏實在無聊,長此以往,鍾慧就偏愛去探聽這些八卦,十分愛聽這些小道消息。


    鍾慧陷入了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很快就回到了伊影閣。


    敲了敲門,不消片刻就有人來開門。來人是柳兒,她剛打開門就看到鍾慧扶著自己的膝蓋,微微靠在門上,臉色有些許扭曲的邁步走進來。


    柳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知道鍾慧定然是受傷了,連忙雙手伸出去扶著鍾慧。


    鍾慧也放心的把一部分體重都壓到柳兒身上,被撐住半邊身子蹣跚的走進去。


    一回到下房,柳兒連忙把鍾慧放在床上,鍾慧順勢坐在床上,空下來的兩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捏著膝蓋處的骨頭。


    屋裏隻有柳兒和鍾慧兩個人,另外三個人也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


    柳兒看著鍾慧,有些擔憂。


    “你今日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了。”


    鍾慧擺了擺手。


    “沒什麽大事,隻是多跪了一會兒。”


    “怎麽會多跪一會呢,你不是去禦膳房送碗碟了嗎。是衝撞禦膳房的貴人了嗎?”


    鍾慧聽完,又知道自己不把事情告訴柳兒她怕是不知會擔心成什麽樣子,急忙忙的挑了些能說的解釋。


    “並不是在禦膳房衝撞貴人了。我不是送完碗碟回來嗎?在路上遇見了一個秀女。”


    柳兒急匆匆的打斷鍾慧的話,“難道是衝撞了那位秀女。”


    柳兒擔心若是衝撞了秀女,這件事情可能不會那麽輕易的結束。


    “你先別著急,等我慢慢說。”


    鍾慧好笑的看著柳兒。


    “我在放完碗碟回伊影閣的路上時,遇見了那位秀女,我就向她請安。也是遙遙看見,並沒有衝撞她,但是那位秀女,她仿佛並不急著讓我起來,我跪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間,那位秀女並沒有處置我的意思,也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在巷口轉來轉去,緊接著皇上就來了,那位秀女就對我說,是不是嚇到你了呀?先起來吧,我才起來的。”


    鍾慧頓了頓,繼續說。


    “但是皇上不是也來了嗎?我剛起來,又隻得跪下。秀女和皇上聊了幾句,其實聊的時間也不長,但皇上走之後,我又不敢馬上起來,就又跪了會兒才起來的。”


    “那豈不是跪了有大半個時辰,這可怎麽得了。”


    柳兒已經急得團團轉了,像他們這些粗使丫頭,身旁是沒有一點藥的,萬一膝蓋受損了就難好,那日後每次下跪可就更加受折磨了。


    鍾慧按住了柳兒的手。


    “柳兒姐姐,你莫著急,不過是大半個時辰,應該也沒什麽事。”


    柳兒抽出手,敲了敲鍾慧的頭。


    “你覺得沒什麽事,但是你說了就能算的嗎?等會兒我去燒點兒熱水,給你敷一敷,應該會好一些。”


    說完又坐到鍾慧旁邊,幫忙按著膝蓋。


    “你可不能把你這膝蓋不當一回事,我盤算著,等你以後出宮,可還有十五六年,若是現在膝蓋就已經受損了,你往後十五六年可有的受了。你別以為跪了半個時辰算時間短的,那些主子們、娘娘們動不動處罰下人都是讓跪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你以為他們膝蓋就沒有受傷嗎。主子們都是能請太醫的,身邊得臉的丫鬟們也能請太醫院拿點兒藥,但咱們這些人連藥都沒有,那可就真得時刻注意著了。”


    鍾慧如何不知道呢,隻是想要柳兒別那麽擔心罷了,結果被好一通說教,盡管如此,鍾慧心裏還是覺得暖暖的,特別開心。


    柳兒囑咐鍾慧不要輕易下地後就自己跑去外麵打水了。


    伊影閣裏沒有廚房,但是為了方便行事,伊影閣本來下房外麵是有用泥巴堆一個小小的土灶台,可以勉強用來燒水滿足大家熱水的需求,但也隻能用於燒水了。


    柳兒正是打算在門口的小土灶來燒水。


    鍾慧被柳兒叮囑不要下床,老實的坐著。因為自己又不想讓柳兒再擔心了,就老實的沒有亂動,但又實在是無聊,於是掏出自己藏在枕頭下的《葉淨能詩》。


    已經三個月過去了,鍾慧粗粗的了解了《葉淨能詩》所使用的大半部分字了,已經開始嚐試著讀完這本書了,雖然書本薄薄的,但是鍾慧平日裏要到處打掃,沒有多餘的時間,一周前已經開始自己閱讀了,但是仍舊才讀完大半。


    今日大約能讀完。


    鍾慧心裏這麽想著,知道自己膝蓋受傷了,玉書姐姐他們約莫今天不會再讓自己工作了。


    其實《葉淨能詩》並不長,也就兩三頁的樣子,總共沒有三百字,但是對於鍾慧一個初學者,讀起來還是非常的困難。讀一個字就要回想悅兒曾經教自己的那些東西,然後再放進去重新讀一次。


    我要更加抓緊時間讀書識字。


    鍾慧非常沉迷於看書識字的時間,那種看見一個字形,勉強的記住後再看見,能馬上知道它是什麽字,是什麽意思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沉迷在讀書裏之後,時間總是很快就過去了,鍾慧才將將讀完,開始嚐試理解時,柳兒已經端著水盆進屋了。


    柳兒輕輕的把水盆放在房內的圓桌上,正準備去櫃子裏取一張帕子時,鍾慧眼疾手快的拿出來了一張青色的帕子。


    “柳兒姐姐,用我的手帕吧,別弄髒了你的帕子。”


    柳兒白了鍾慧一眼,但還是接過鍾慧手中的帕子,浸在水中,撈起來擰幹之後,眼睛看著鍾慧,示意她快些自己撈起褲腳。


    作為宮女,為了方便平時的勞作,衣服的袖子和褲腳都紮得緊緊的,撈起來並不容易。如若是要給膝蓋熱敷,那必然得將褲子脫下。


    鍾慧把自己塞進被子裏,摸索著脫下了褲子後鑽出來,又把裙子撩起來一截,露出兩條白白細細的小腿,柳兒看見膝蓋已經腫了一片,青青紫紫的看上去很是淒慘。


    “阿。”


    柳兒驚呼一聲,忙忙的把熱熱的帕子展開,小心的搭在鍾慧腿上。


    “嘶。”


    帕子剛一接觸膝蓋就把鍾慧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隻感覺膝蓋處酸酸脹脹的,又有些骨子裏泛出來的痛意。


    帕子並不大,隻能搭在一條腿的膝蓋上,柳兒想著鍾慧不願意用自己的帕子,開口問鍾慧有沒有多餘的帕子。


    鍾慧又從身上掏出一張水紅色的帕子,因為鍾慧最近在跟玉書學習繡花,身上多的是繡毀了的手絹子。


    柳兒又結過帕子,浸濕之後擰幹了搭在鍾慧腿上。


    “還好兩張帕子都是麻布的,若是絲綢的掛不住水,涼的又快。”


    “柳兒姐姐也是在說笑,咱們哪能用得上絲綢的帕子啊。”


    就這樣換過兩次帕子之後,外麵又傳來了敲門聲,柳兒又忙放下手裏的繡繃,去外麵開門,片刻後,悅兒和桃花跟著柳兒進屋來了。


    想來是柳兒在這裏短短的路上跟悅兒和桃花說過什麽了,他們並不對鍾慧的現狀感到奇怪,反而一左一右的圍在鍾慧旁,詢問具體情況。


    鍾慧把給柳兒說的全都原樣說給她兩聽,一時之間倒也鬧得她們也憤憤不平,悅兒接手柳兒的活開始幫鍾慧換熱帕子,桃花則出門去幫忙保持水的溫度。


    鍾慧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你們有什麽要忙的,盡管自己去忙,也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這個膝蓋一時半會兒也是好不了的,再著急也是沒用的。”


    桃花則是上前握住了鍾慧的手。


    “柳兒之前幫你幫的,我們就幫不得了。這膝蓋雖說是不能馬上好,但若是熱敷了,晚上也能睡得好些。”


    鍾慧舉起了桃花握著自己的手,貼在臉上磨蹭了下,垂下眼簾隻是道謝。


    心裏卻還在責怪自己。


    前段時間我因為桃花姐姐瞞著我們的事情,心裏不痛快的很,今日桃花姐姐竟是這麽說,也是真心待我好,我是小心眼了。


    鍾慧心裏越發愧疚,也就越下定決心以後必然不對姐妹們心懷芥蒂,要更加用心的對待他們。


    玉書回來後,看到這副場景也隻是吃驚了一會,接手悅兒和桃花手裏的事幫忙熱敷著,讓他們兩先去休息會。


    “小慧若是明天還這個樣子,怕是工作不了的,明日我就幫小慧做她那份工作吧。”


    鍾慧聽罷感動的眼淚汪汪,更覺得姐妹們之間感情親厚了許多。


    “謝謝姐姐們,姐姐們今日幫我做的,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日後姐姐們有什麽難事盡管找我,我一定竭盡全力。”


    玉書抱了抱鍾慧,偷偷給另外三個人使了眼色,另外三個人也一擁而上的抱住鍾慧。


    悅兒伸出手來撓鍾慧癢癢,桃花隻是摸著鍾慧的頭,柳兒作怪的笑著也跟著悅兒去撓鍾慧癢癢。


    玉書不想氣氛太過沉悶,也覺得溫馨的氣氛顯得怪怪的,大家也同樣這麽覺得。大家同是作為伊影閣大門宮女,又是一個時間進來的,又是住在同一間房,經曆了這三月,又培養出來了感情,互幫互助這樣的事情,他們都發自內心的覺得是應該的,若是為了鍾慧口中的報答,那也顯得太勢力了,盡管都知道鍾慧是感動的說出這種話,但是四個人都不願意接下這句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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