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監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眼簾不敢直視鍾慧的麵龐。


    “玉書姑娘去叫其他幾個還在下房的姑娘了,奴婢不在房內,路上遇見玉書姑娘後就先過來了。”


    夏太監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鍾慧低眉順眼、垂著手站在一旁。鍾慧不敢自作主張的就帶夏太監先去伊影閣大門開始修葺,隻等著玉書姐姐回來才好行事。


    但是鍾慧又想了想,等會姐姐們都過來了之後自己也不好問伊影閣安排太監的事情,但是玉書姐姐剛剛又一直沒有提,想是忘了。要不要我自己向夏太監詢問,但是又怕得罪了人家。


    鍾慧糾結了眉頭都死死的皺在一起。


    想了半天,鍾慧還是覺得自己現在該問一問,如果真出什麽事了,也不必牽扯上其他姐姐。


    鍾慧上前一步,低眉順眼的不敢抬頭,她放軟了聲音,但是也絲毫不畏懼的說。


    “夏公公,奴婢有一事相問。”


    夏太監也不覺得這是很冒犯的事,直接開口,“姑娘請說。”


    “按照規矩,咱們伊影閣是該配備五個丫鬟,五個太監的。麗妃娘娘安排了奴婢等在這兒伺候,奴婢知道夏公公是春枝姑娘吩咐過來的,奴婢想問問依影閣是不安排太監嗎,還是說有其他什麽安排。奴婢等人也好早做準備。”


    夏太監聽到這些話,有些驚詫。想來也是,哪有丫鬟會去詢問這些事情,也不怕質疑了主子們讓主子們生氣。


    但是夏太監還是很欣賞這樣的人的,敢於說自己的想法,也不畏懼自己。


    夏太監挑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年幼的姑娘,心裏想著也就是這些年紀小的丫頭們才敢這樣,年紀稍微大一些,圓滑一些也都不敢說這些。


    “麗妃娘娘的決定,咱們奴才怎麽好詢問,不過咱家來之前聽春枝姑娘說過,之後陛下要大選,伊影閣說不定有主子娘娘入住,麗妃娘娘怕讓新的主子娘娘覺得自己要安插人手,就沒有派太監來,安排的人盡量少,像姑娘們也都是新撥過來的而不是麗妃娘娘從王府帶過來的,不是嗎?”


    “不過伊影閣目前雖然沒有住主子娘娘,但也是需要太監的,娘娘讓咱家暫且幫襯一二,看顧些許,大選之後若是沒有主子娘娘入住就新撥五個小太監過來,若是有主子娘娘入住就聽憑新主子娘娘吩咐了。”


    鍾慧聽聞,心裏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再次蹲下行了個禮,又問:“還沒請教公公是……”


    夏太監自從進來一直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份,隻是看見身後有兩個小太監,鍾慧和玉書都知道他不可能是和自己平級的小太監。


    鍾慧從得到夏太監的回複之後,心裏也就知道夏太監是個好相處的人,也就壯著膽子問問,也好讓自己心裏明白該怎麽行禮,該怎麽稱呼,而不是隨意猜測著行禮稱呼,萬一犯了錯那可就麻煩了。


    夏太監雙手踹在一塊,笑眯眯地說:“原是咱家沒及時告訴姑娘們,讓姑娘們擔驚受怕也是不該,咱家師傅是麗妃娘娘身邊的副侍太監。”


    鍾慧心裏一驚,也知道自己先前行的禮數並不到位,自己作為最低級的粗使丫鬟,對夏太監這種等級的最起碼應該行半蹲禮,但自己隻是稍微行了一禮,,蹲下幅度並不到位。


    希望他不要怪罪。


    鍾慧往後退了一步,重新的行了一禮,這次行的是半蹲禮。


    “奴婢失禮了,先前不知道夏太監身份,禮數不周還請諒解。”


    夏太監微微頷首,


    “無事,咱家不是咱家師傅,不必如此。”


    雖然嘴上這麽說,夏太監還是完完全全的受了鍾慧這一禮。


    這個宮裏師傅的存在十分微妙,因為太監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隻有太監會收弟子,而收的弟子會在普通太監裏麵。


    他們收徒也不是白收的,既然想弟子孝敬自己,那也就要保證弟子的地位才能保證自己晚年的安樂。


    而粗使太監上升的途徑很少,基本在主子麵前露不了麵,也就沒人提拔,潛力極少。而侍監品級以上的太監也有了些許地位,算得上爬上去了,也能管理一方地界,不需要認師傅讓自己地位上升了。


    所以徒弟都會在一般太監裏麵選。


    雖然夏太監也是一般太監,但由於認的師傅是副侍太監,他背後就算是靠著副侍太監,自然比其他的太監多幾分地位,這份地位不是品級給他的,而是這宮裏默認的規矩給他的。


    鍾慧緩緩起身,低著頭雙手放在身前,站在一旁也不說話了。


    夏太監倒是站的住,笑盈盈的站在原地,眼睛凝視著大殿。幾個小太監也站在他身後,低著頭垂著手,沒有其他動靜。


    場麵寂寂無聲,幾個人都嚴守規矩。夏太監也不敢亂動,站在原地眼睛也不敢亂撇。


    約莫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玉書就帶著另外兩個姑娘趕來了。


    悅兒和桃花腳步匆匆的跟在玉書身後,走到夏太監身前後,兩人跟著玉書一起請安。


    鍾慧有意提醒三個姐姐夏太監的身份,但是出於規矩,也不敢做出其他行為。


    “夏公公安好。”


    夏太監也笑著微微彎了彎腰。


    “三位姑娘安。”


    玉書上前一步,走到夏太監身側,略微向夏太監介紹另外兩位。


    “這丫頭名字叫悅兒。”


    悅兒上前一步又行了一禮,自己站起來後又退了回去。


    “這丫頭叫做柳兒。”


    柳兒也向前走了一步行了一禮,退回去到和悅兒平齊的地方。


    “姑娘們都到齊了,那就請姑娘們帶路吧。”


    玉書轉過身,低著頭,走在夏太監前麵半步,為他領路。


    夏太監後麵是他帶著的那兩個小太監,在之後是鍾慧悅兒、柳兒三人。


    玉書先帶夏太監走到伊影閣大門,先見到的是門上有一塊匾額寫著伊影閣的名字。


    “夏公公,這裏就是伊影閣的大門了。”


    夏太監抬起頭,打量著伊影閣的匾額,仔細觀察了片刻,覺得這匾額沒有異樣,繼續笑著點點。


    “玉書姑娘請繼續帶路吧,匾額沒有問題。”


    玉書於是繼續帶著一行人往裏走。


    他們先從伊影閣南方檢查,又逐步逐步向北方走。


    在先帝時期,伊影閣是住過妃嬪的,於是夏太監過來檢查宮殿的情況,也隻是走了一個形式,他自己也不覺得伊影閣有需要修繕的地方。


    幾個宮殿很快就被檢查完了,設施都是完備完好的,沒有需要修繕的地方。玉書又帶著夏太監到了伊影閣的小花園處。


    伊影閣自帶一個小花園,花園裏甚至有一個亭子,花園小小巧巧的,占了小半個伊影閣大小。


    花園裏種著一些花草,玉書等人由於隻是粗使丫頭,也沒敢往花園裏走,這次也是玉書等人第一次步入花園。


    花草這些東西,說金貴也金貴,有些花沒有人照料根本就長不出來,但說頑強也頑強,自己在野外長著,能肆意的、張牙舞爪的四處伸展枝條。


    小花園裏這兩種花草都有,有些已經幹枯了,枯黃的葉片蜷縮在一塊,花瓣邊也泛著枯黃。有些花草長的很高,細長的枝條耷拉在石板上,繁榮的有半人高,遮住了前麵的視線。


    玉書向後一步退到夏太監身後,心裏知道這塊小花園今日必然是要修整的,於是退後等著夏太監好好觀察做出自己的決定。


    夏太監能被副侍太監收做弟子,是有自己的長處的,他下決定下的很快。


    今日他一定會回去複命,也就是說對於伊影閣,其實麗妃娘娘沒有給過多的關注,並沒有預料到花園此種情況,幾位姑娘也不敢擅自修剪花草,但是今日內又必須解決完伊影閣的事情,這倒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這花園看上去是需要修繕一下了。咱家隻有今日的時間,小蟲字小蟀子裏麵去把雜草稍微剪的平整一些,整體過得去就行,不用考慮剪的美觀。”


    夏太監又側頭看了看玉書。


    “玉書姑娘,能請其他姑娘們將那些幹枯了的花摘掉嗎?”


    玉書微微彎了彎腰,點頭答好。


    很快兩個小太監們就去雜物間取回來了修整花草的刀,進到花園裏麵就開始一刀切。


    雖說夏太監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太監,但為了保證能夠完成這個安排,自己也接過小太監手裏的園藝刀,跟在兩個小太監身後,略微的修剪一下有些突出的、沒被處理到的雜草。


    玉書看著夏太監等人開始工作,也轉過頭去,跟幾個姐妹們分發一下工作。


    鍾慧突然小聲點開口。


    “姐姐們,夏公公不是普通的小太監,我在玉書姐姐回來之前問過夏公公,夏公公說自己的師傅是麗妃娘娘身邊的副侍太監。”


    玉書一驚。


    “那我們剛剛態度豈不是不夠端正。”


    鍾慧對著姐妹們說出了自己思考了一路的想法。


    “我觀察夏公公也不是這麽小氣吝嗇的人,之前我詢問夏公公身份時他還告訴我,也是自己沒有告訴玉書姐姐自己的身份,也沒有怪罪我,隻有一點,姐姐們再越發恭謹些,也不要表現出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了,未免夏公公覺得咱們在後麵亂嚼他舌根。”


    玉書想了想,覺得鍾慧說的有道理,於是開口應和道:“小慧的主意可行,你們等會也就注意些。”


    又轉頭看向鍾慧,“小慧年幼,但是思慮還是周全。”


    鍾慧害羞的抿著唇笑了。


    緊接著玉書就繼續開口,這次是分配工作。


    “悅兒你從院子東邊開始摘那些幹枯的話吧,柳兒你就從西邊開始,我跟在柳兒後邊掃那些落下來的枯葉,小慧你就跟在悅兒身後吧。”


    三個女孩都點了點頭,很信服玉書決定的樣子。


    悅兒和柳兒摘些花朵不需要什麽工具,於是直接進了花園,玉書和鍾慧則先去了雜物間去拿掃帚。


    雜物間並不遠,但在路上,鍾慧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桃花姐姐怎麽還沒回來?禦膳房雖然遠,倒也不至於到了現在還沒回來呀。”


    玉書本來心裏也在疑惑這件事情,隻是不好明說出來,聽見鍾慧這麽說,也隻是寬慰道。


    “她可能還在路上,被什麽事絆住了腳吧,等桃花回來了,咱們再細問問。先不要管那麽多了,咱們先把該做的做了。”


    鍾慧也不是責怪桃花回來的晚了,沒有參與這個工作,隻是想著桃花沒有及時回來,是不是撞見什麽了,有些許擔心。


    畢竟在宮裏,他們是最低等的粗使奴才,冒犯了誰都可以被直接拉去處罰。


    但是聽見玉書這麽說,也隻能放下自己的心,先顧好自己手裏的事了。


    兩個人走到雜物間,隨便的拿了兩把掃帚就匆匆的趕回花園裏了。


    悅兒和柳兒早就摘了兩三米掉落的花了,也許伊影閣裏原本住的妃嬪非常喜歡花草,花園裏金貴的花朵不少,一但沒人照料幾乎全部都枯萎了。摘了兩三米,悅兒和柳兒手裏已經報滿了花朵。


    他們鑽出草叢,都走到庭院外,把手裏的枯花放在剛剛找來的木板車上。


    這些東西一會夏太監要帶走送去焚燒了。


    鍾慧舉起掃把眼巴巴的跟著悅兒。


    由於隻用掃磚塊地上的落葉,加上掃帚也打,粗粗的揮舞兩下,悅兒摘過花的的地方就完全幹淨了,無事可做的鍾慧抱著掃帚看著悅兒彎腰摘花。


    “悅兒姐姐咬我來幫忙嗎?”


    鍾慧看著悅兒往下彎曲的腰,有些擔憂的問。


    “不用了,你等會幫我把摘下的花抱到木板車上就行。”


    悅兒沒有直起腰,依舊彎著摘花,悶悶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鍾慧知道自己就算擔心也是不能直接上手的,於是還是隻能抱著掃帚看著悅兒辛苦的彎著腰摘花。


    還好鍾慧還能幫忙運枯花,這樣悅兒不用重複彎腰起身都動作,也算是稍微的減輕了一些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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