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放著兩碗粥,左邊的碗裏有一個剝好的雞蛋,右邊的…有兩個。


    沒有遮遮掩掩,兩碗粥以及粥裏的雞蛋就那麽擺在灶台上。


    夏楚楚知道左邊那碗是她的,早就想到會有差距,可就這麽明晃晃的擺在眼前,說不難受是假的。


    一個雞蛋的差距罷了。


    可蘇岑是她的母親,她今年十九,跟母親十九年的感情,而肖文越甚至都沒有好好跟母親說過話。


    粥喝完了,夏楚楚沒吃裏邊放著的雞蛋,雞蛋而已,她沒那麽喜歡吃。


    她想如果母親稍微遮掩一點,把那兩個雞蛋埋到碗底去,她或許都不會這麽難過。


    遮掩代表她懂,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公平,起碼是有些愧疚心的。


    事實是蘇岑好像並不在意她的看法……


    因為喝粥的緣故,夏楚楚早上出門比肖文越晚幾分鍾,肖文越人早已經走沒影。


    這樣挺好,夏楚楚現在心裏不舒坦,不想遷怒別人。


    都怪她自己瞎好心,讓蘇岑做早飯,肖文越沒吃不說,她還不高興。


    有些心煩,夏楚楚抬手拽一把路邊垂下來的樹枝,樹枝上葉子已經泛黃,她拽下來一小把葉子,還挺好看。


    邊走邊撕葉子玩兒,把自己的不舒坦全都發泄到無辜的葉子身上。


    身後響起自行車的車鈴聲,本就在路邊走著的夏楚楚,又往邊上挪點。


    有些人車技不好,隔老遠就會開始撥車鈴,躲著點總沒錯。


    騎車去上班的陸凜安看一眼前邊頭都不回的夏楚楚,他正要去上班,沒想能碰到她。


    上次幫她把房間鑰匙交給肖文越,本以為這個忙已經幫完,沒想到昨晚肖文越去找他,問他房租多少錢,要把房租還給他。


    陸凜安一不知道房租多少錢,二不知道這錢夏楚楚收不收,正愁怎麽去找她問這個事情,結果就碰到了。


    車鈴沒能讓夏楚楚回頭,陸凜安隻好腳底下使點勁,騎著自行車加快些速度追過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因為這些瑣碎事費過功夫,也極少這樣主動去找小姑娘說話。


    車鈴聲又響起來,這次聲音很近,大概就在夏楚楚後背的樣子。


    這是想撞她嗎?她都走這麽靠邊了都過不去?


    還是說騎車的是個二流子,看她一個小姑娘好欺負?


    不滿的回頭看,夏楚楚倒要看看是哪個傻……


    “咳,…陸叔叔,你去上班啊?”夏楚楚罵人的話在嘴裏轉一圈又咽回嗓子裏。


    “嗯,去上班。”已經聽過兩三次,可聽到她喊陸叔叔陸凜安依舊有那麽一點點的不適應,不過很快便不在意,轉而說起正事來:“是房租的事,文越以為單間是我幫忙租的,說要把房租還給我,問我房租多少錢。”


    陸凜安是認同肖文越還錢的,不論如何這房租不該夏楚楚一個小姑娘掏。


    房租不是他交的,事情跟他也沒關係,所以這件事具體情況還是要問一下夏楚楚,看她是否同意肖文越還錢。


    肖文越要還錢?想起肖文越早飯不吃,晚飯可能也不吃,夏楚楚有點猶豫。


    但她懂那種貧者不食嗟來之食的感受,越是孤立無援的時候越是不想欠別人,會感激別人的幫助,也會時刻催促自己還回去。


    思考過後,夏楚楚點點頭:“他如果要還,那就還吧~。房租十九塊錢,我不著急要,您讓他別著急還。”


    自己怎麽就成了傳聲筒?真要說不管又狠不下心,陸凜安點頭:“我知道,你快去上學吧。”


    “好,陸叔叔再見!”夏楚楚扔掉手裏剩下的黃葉子,朝陸凜安擺擺手,加快腳步往學校走。


    陸凜安瞅一眼她的背影,轉動車把朝著另一邊路上駛去。


    今天路上走的有點慢,夏楚楚進教室的時候同學們幾乎都到了。


    孫玲從家裏帶了她媽媽炒的瓜子過來,等課間休息時間,她先塞給同桌一把。


    上課偷偷吃東西不好,但是誰沒吃過呢?


    不止夏楚楚有份分到,就連後桌的朱曉鵬跟肖文越也有份。


    肖文越跟朱曉鵬做同桌後,關係相處挺和諧,也沒有因為課桌鬧過矛盾。甚至肖文越覺得跟朱曉鵬做同桌比跟孫玲做同桌要省事,因為朱曉鵬不愛說話。


    而孫玲真的話特別多,如果你不理她,她就會一直說直到你理她。一旦你理她,那她會更加滔滔不絕……


    一直以來肖文越都找不到合適的應對方法,他真不想知道其他同學的各種事。


    一手一把瓜子,孫玲轉過身分別放到兩人課桌上,“我媽昨天炒的,你們倆嚐嚐,特別香。”


    這年月葵花籽都是要拿來榨成油的,沒有幾家人舍得把葵花籽炒著吃,孫玲饞了好久,她媽才舍得炒一回。


    朱曉鵬話少的人都低聲說了句:“謝謝。”


    肖文越看著瓜子有些走神,以前他媽也特別愛炒瓜子,因為她自己愛吃。


    他扯扯嘴角帶著絲微笑意道謝:“謝謝。”


    “客氣啥~”孫玲笑嗬嗬的轉頭坐好,突然感覺肖文越很難過,但仔細看好像又沒有。


    上課鈴響起,瓜子被肖文越全部收起來放進口袋裏,手揣在口袋裏,手指一粒一粒數著。


    朱曉鵬已經悄悄吃起瓜子來,屬於瓜子仁的香味逐漸飄了出來。


    以前母親炒的瓜子肖文越不太捧場,他嫌嗑瓜子太麻煩,懶得吃。明明以前不喜歡吃的東西,如今聞著味道卻開始懷念。


    肖文越也往嘴裏放兩顆瓜子,悄悄地嗑。蘇玲母親炒的瓜子挺香的,不過比起他母親的還是稍微差點。


    他母親喜歡吃鹹的,炒瓜子也喜歡放鹽和一些他不認識的調料。孫玲母親炒的是沒有味道的,隻有瓜子原本的香味。


    坐在他們倆前邊的夏楚楚悄悄皺起秀眉,不是,後邊這倆人是不是太囂張了?


    悄悄吃幾顆就得,怎麽瓜子香味都飄出來了?


    孫玲給夏楚楚的瓜子,她衣服沒兜,所以放在課桌裏。


    如果讓老師發現有人上課偷吃瓜子,再下來一看她的課桌裏,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礙著肖文越,夏楚楚不方便跟後邊的人說話,她用課本擋著臉轉過頭去給孫玲使眼色,讓她警告一下後邊的倆人。


    就算給了瓜子,也不能上課一直吃呀!


    尤其是朱曉鵬,他是不是瘋了?嗑瓜子的聲音她都能聽見!


    孫玲也不知道看沒看懂,也給她遞眼色。


    問題夏楚楚看不懂孫玲的眼色,她疑惑的無聲問:“你說啥?”


    孫玲突然不使眼色了,轉過頭去乖乖坐好,認真看著書上的內容。


    感覺身側有點發涼,夏楚楚慢慢把頭轉正,也低下頭認真看書,餘光瞥一眼身側,嗬嗬~,她課桌邊上正站著一個人。


    “夏楚楚!”正上課的數學老師十分不滿,他不否認夏楚楚這個學生很聰明,但就算聰明,也不能無視課堂紀律,“剛才是不是你在吃東西?”


    這多冤枉人,夏楚楚忙解釋:“不是我,老師我沒吃。”


    數學老師不相信,因為他親耳聽到的聲音,“我仔細聽了,聲音就是從你們這個方向傳過來的,你說不是你,那你告訴我是誰?”


    “……”夏楚楚果斷地往後伸手,指向聲音的來源,“老師,是朱曉鵬在吃。”


    別怪她不講情麵,實在是朱曉鵬簡直無法無天,誰在老師課上光明正大嗑瓜子啊?


    就算嗑瓜子,小點聲不行嘛!


    朱曉鵬一個長得強壯,並且性格內向不愛說話的男同學一名,在數學老師的眼裏他是學習還不錯,並且從來不惹事的好學生。


    說他上課嗑瓜子,數學老師不信,他問朱曉鵬:“你上課吃東西了?”


    朱曉鵬頂著他那張老實可靠的臉搖了搖頭,目光落到他前桌夏楚楚的課桌裏。


    不要懷疑一位數學老師的抓重點能力,數學老師幾乎立刻觀察到朱曉鵬的視線,他往後走兩步,順著朱曉鵬的視線往下看。


    夏楚楚課桌裏放著一把瓜子。


    那把瓜子就像一個鐵證,夏楚楚多少體會到竇娥被冤枉到六月飛雪的滋味了。


    “老師,真不是我吃的,我這瓜子還沒吃過,真是我吃的,怎麽可能沒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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